走到过道里某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后，森田教授率先提议出声。

司伊月与刘焕涛听言同时停下了脚步，一道有似微弱的话音也在这时传出：

“伊月，我其实……”

“没事，我们都知道了，倒也没有什么可以介怀的。”

司伊月瞬时打断了他的话音，眼神直直的盯看着刘焕涛此刻略显愣然的神情，随即沉着声音说道：

“不过我们确实是因为这件事而找你的，但并非是只想谈论关于你的问题……”

“不只是关于我的？”

这一回答更是让刘焕涛摸不着头脑，起初他是认为司伊月看到了自己次锋战的表现之后，绝对会第一时间找他“兴师问罪”，但如今突然道出的这番话却是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从登上舞台那一刻就早已想好的说辞，到现在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来解释出口。

“森田教授，还是由您来说明吧。”

司伊月莫名的叹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的森田教授，朝着微微点头作以示意。

森田教授不苟言笑的轻点头回应着，稍微轻咳了一下，而后语气不紧不慢的絮言道：

“刘焕涛同学，其实你的想法，伊月同学已经跟大家解释过一遍了，他们也都对你的做法表示了理解。”

“但是相对于比赛结果来说，我想他们更在意的……应该是你才对。”

在刘焕涛略带惊讶的注视下，森田教授的话音并未就此停顿，转而是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继而话音平和的接着说道：

“所以，刘焕涛同学，你不必抱以任何，难以被原谅的‘负罪感’，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

听到这里刘焕涛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又是迅速撇脸一旁，用着极不情愿的语气回应道：

“其实，我没有那么在意的，只不过是想跟她解释一下而已……”

“解释的话，当面说出口不是更好一些么？”

司伊月突然抢过话追问出声，语气听来似乎还夹带有一丝的暗恼，但也仅是言止于此。

如此“单纯”的想法司伊月太过了解了，以至于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想，就能知道刘焕涛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越是描述得多么“不有在意”的事物，到头来不过是凸显出自己此刻的尤为在意。

司伊月又是沉重的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刘焕涛坦言清楚，毕竟有些东西，如果不说出口恐怕是难以得到理解的吧……

“焕霸，我并不否定你的想法与解决方式，可是你要明白，玲奈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道歉……”

“这一点我能理解……”

话还未说完就被刘焕涛忽然打断，但他的视线却仍旧瞥着别处，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应这个话题。

“你根本就不理解！”

司伊月难得的动了怒气，忍住不上前揪住刘焕涛的衣领，但最后还是缓缓的松开手，强行压制着情绪沉声道：

“如果你能理解的话，就不会对她的道歉感到意外，就不会一句话也不说的离开舞台，这根本就不是理解。”

“……”

不留情面的话语彷如冰冷刺骨的寒针，一根一根的深深扎在刘焕涛的心头，只见他缓缓转过有显痛楚的面庞，略带颤音的支吾道：

“可是，可是即便能够理解，我又能去做些什么呢？那些所犯下的过错已成事实，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什么，所以我只能……”

“……”

司伊月顿然无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有立刻作出任何回应。

倒不是因为沉默以至于无话可说，而是不想再对刘焕涛责备出言。

毕竟同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想看到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重演……

某个熟悉的场景在这一刻倏然从脑中一闪而过，司伊月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也许藉由这件事情，他也能够彻底理解九原滕当初的行为了，心情也逐渐释然了许多。

“伊月同学，还是让我来吧。”

站在身后的森田教授忽而提醒出声，司伊月也是终于意识过来，面色顿时回复平常的点头道：

“……嗯。”

森田教授稍是顿了顿语气，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刘焕涛面前，话音有些深沉缓言道：

“刘焕涛同学，可能我不太能够了解你们的想法，但在面对某些事情上，难免会需要依靠不同的方法去寻找最后的答案，即使这个方法跟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背道而驰，我们依然是得做出必要的选择。”

一边说着森田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再度流露出那副意味难明的笑容。

“人类总是在失去某一种东西过后，才会认识到另一份的弥足珍贵。或许这种本质，从始而来就不曾有过改变吧……”

很难想象这般深沉的话语，是以一种劝慰的语气说出，司伊月略是惊然的斜瞥一眼，但他的注意力却始终没有从刘焕涛身上移开。

“我大概能够明白了，只不过——”

兴许是森田教授的话语太过深奥，又或者是刘焕涛不愿再去倾听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所谓的大道理，索性向司伊月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疑问。

“即便是这样的人生充满伪善，你也要如此走下去么？”

话音冰冷得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感情，此刻的刘焕涛已然恢复平静，如此调节之快是有些让司伊月出乎意料。

不过刘焕涛的这番话意味所指也是直截了当，司伊月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意外，随即不假思索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即便这样的人生充满‘虚假’，我也会独自……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司伊月眼神忽显坚定许多，话音比起之前更是充满了十足的自信。

“我也会跟她一起走下去，这就是我现在所能去做的事情。”

“……”

刘焕涛愣了一下，仿佛一瞬间明白了过来，面带苦笑的摇头道：

“你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

不知为何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每句话司伊月都能准确的找到回击的道理，以至于他只能是略感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会考虑一下你说的方法。所以这一次，算是你赢了吧……”

司伊月听言愣了一下，随后又是马上意识了过来，同是回以苦笑道：

“应该说是平局吧。”

刘焕涛有些没能理解的怔然看向他，随后脸上的无奈也是多添了一重，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

“也不知道该说你反应迟钝，还是什么好了……”

“什么？”

司伊月没能听清的确认一问。

“没什么。”

刘焕涛并不想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转而是想一旁的森田教授询问道：

“森田教授，能让我跟小司单独聊几句么？”

“请便。”

森田教授未有介意的点头回应道。

毕竟年轻人之间有他们自己的秘密，他一个老人家也没必要参与其中，再说了他对于这些东西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吧，毕竟你们在这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吧……”

“嗯，有劳了。”

虽然不有明白刘焕涛此举有何意味，但司伊月依是轻轻点头，向森田教授投递过去一个表达感谢的眼神。

森田教授则是微笑致意，没有多说什么的转过身，而后迈着轻缓的脚步朝着休息室走去。

在此之后两人相对而视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先开口，昏暗的过道里也是久违的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司伊月终于忍不住问询出口，想来刘焕涛说出那番话，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只能跟他单独相谈，可如今的他却一直在保持沉默，难不成还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本想着你可以自己解释的，伊月。”

刘焕涛有些在意的抬平视线，眼神映射出几许极为认真的眸光，就连话音也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清晰起来：

“关于你要我们一起参加这次比赛的意义，是不是也可以好好说清楚了？”

“……”

司伊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是含糊其辞道：

“就是为了避免退学的处分吧，毕竟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况且我原先也正是因为想要参加数学竞赛，才会独自来到中国……”

“不，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刘焕涛还未听完便是果断的作出否定，话音也是由此放缓了许多。

“我想这个事情应该难不倒你，不说有神野同学的帮助，哪怕是洛蝶学妹以及九原同学，都不会对你坐视不管吧……”

“估计是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吧，而且你也很了解我的，我并不是很需要别人的帮助。”

“但是以往跟在初中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和朝宇提起过类似的事情，还是说这只是你匆忙之下所做出的决定？”

“……”

面对刘焕涛接连不断的反驳回击，司伊月有些不知该如何给出答案。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答案。

“或许时机不够成熟吧……”

听到这个回答，刘焕涛不禁无奈一叹，稍带力度的拍了拍司伊月的肩膀沉声道：

“伊月，我知道你不是这种性格，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会跟你一同参加这次比赛。”

说着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语气，而后话音转为缓和的继续道：

“但是，有些事情你要自己考虑清楚，无论是前因还是后果，我想以你的头脑，应该能轻易办到。也不要再像我这样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了……”

“……”

司伊月有些没能想到的愣了愣神，完全未有料到刘焕涛竟然是为此而来，本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转念一想，事到如今的“答案”已经没有再去过分追求的必要，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或许没有什么真正所谓的“答案”。

毕竟那个“答案”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身边……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就再提一下关于九原滕的事情好了……”

刘焕涛稍是沉了沉声音，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是被司伊月突然打断道：

“九原同学的事情，没必要再说了，她的想法我已经理解了。”

“你都知道了？”

刘焕涛有些讶然的惊问出声。

“大概能够猜到一些。再联想回这件事情上，现在也不难理解吧……”

听见这话刘焕涛脸色释然的长舒口气，微微抬高视线看望上方漆黑无物的天花板，有些意味深长的叹声道：

“毕竟，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去犯跟我同样的错误吧。就在尽可能得以挽救的范围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了……”

司伊月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角，虽然他不想

“所以说，你也并不是那么不堪吧……”

刘焕涛有些惊愕的拉回视线，眼底隐隐溢出些许的难以置信。

随后又面显自嘲的嗤笑着摇头道：

“那也只不过是我的任性之举罢了，就和这次一样。”

“或许是吧……”

说到这里司伊月也学着他的模样仰起头，随后轻轻的念叨出声：

“又或许有着另一种期望，也说不定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但如果是刘焕涛，或许应该能够明白吧。

有时候，想要去理解对方这种事情，最好的做法，那就是不必理解。

假若重回最初的时候，那便是最好的光景。

毕竟，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美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