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已经在假山旁下了一下午的棋了。此时,莫说跟晋王对戏的老臣,就是那些热衷于趁机溜须拍马的年轻人,也都要坚持不住了。年轻人么,辛苦一下,总也能支撑过去。可那老臣,确实是撑不住了。七十余岁高龄的老者,平时自诩身体康健堪比壮小伙。可真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服老都不行了。即便是坐着,老者也依然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好几次,他都抬头看天,又伸手捶打后腰,暗示导演和晋王:时候够长了,自己快撑不住了。
魏导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因为此时安乐只是不停的跟沈三娘腻歪,不好“下镜头”,已经没有耗下去的必要了。而且,魏导想要的目的也已经达到,甚至超标完成了——魏导原本只是希望沈三娘跟安乐的关系稍稍“亲近”一些,并没有想过要“亲近”到这般地步。所以,魏导提醒晋王该“收工”了。
晋王也是累了,自然欣然同意。又跟老臣客套几句,便离开了菊园。老臣还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要宴请晋王。
菊园里清静下来。
安乐大松一口气,又看看怀里的沈三娘,柔声道,“跟我走吧。”
“去哪?”
安乐一愣。
对啊,去哪?
脑子一热,要把沈三娘带走,可又能把沈三娘送到哪里去呢?带回俸议郎府好像有些不合适。自己好歹还是个赘婿,公然带着女人回家,就太过分了。或者……安乐想了想,道,“你先在我妹妹家里住下,以后我再想办法。”
沈三娘红着脸想了想,点头答应。
安乐笑了一声,拉着沈三娘的手,按照原理返回。至于拉肚子的马空群到底怎么样了,安乐懒得去管。
一路到了黄二郎家里,安乐将沈三娘交给黄二郎。看着黄二郎不解的神情,安乐解释道,“先在你这里住下,将来我再安排。”说着,安乐心里竟是五位掺杂。原本,她是打算让沈三娘给黄二郎做妾的。这下来了,沈三娘浑身上下都被自己染指,虽然还没有睡,但再送给黄二郎也不合适了。
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安乐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又看了看沈三娘,想起之前温存,觉得不说几句贴心话似乎有点儿不象个样子,便说道,“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交代完了,安乐正要离开,却听到黄二郎清了清嗓子。安乐一怔,看向黄二郎。
黄二郎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听说晋王从永乐城回来了。世人传言,说那晋王,颇好男风。大舅哥生得俊俏,或是该少出门,免得招惹是非啊。”
安乐看着黄二郎,点了点头。之后便离开,径直回家。
正是傍晚时分,建邺城里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喧嚣,到处都是浮华。
安乐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凝眉,时不时的又摇头。
看来,晋王很快就要对自己下手了啊。
说不准真的会在大街上的某个地方偶然遇到他。
啧!
黄二郎提醒自己,不难理解。
让安乐纳闷的时,在黄二郎提醒自己之前,尚不同也提醒了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
想起尚不同,安乐又有些想念起来。若非极力隐忍,怕是又要在岔路口改变想法,去找尚不同了。
一路回到家,便遇到了马空群。马空群想要解释一番自己消失的原因,安乐却懒得搭理他,不等他说话,就摆摆手,“赶紧去准备晚饭,我饿了。”交代完了,安乐就匆匆进了房间,拿起了那把锁云枪。
锁云枪在手,安乐的心绪便平复了下来。
又想起今日下午跟沈三娘之间的一些奇怪的现象。
饭菜被马空群端上来,安乐却没了心思吃饭。
事情太过诡异,想不通,她就有些茶饭不思了。
呆了许久,直到饭菜有些凉了,安乐才匆匆吃了,之后便抱着锁云枪,在床沿上坐下来,继续开始平时的功课:打坐修炼。
以前打坐修炼,就是装装样子。
今天却是有些不同。
不是真的开始修炼,而是在想事情。
安乐能感觉的出来,沈三娘身上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体内。虽然不能确定那些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安乐:应该是好东西。
手上感受着锁云枪的冰冷,安乐相信,这一切离奇,都应该跟锁云枪有关。想要找到答案,或许也只能从锁云枪之上下手。可又该如何下手呢?晚上倒也抱着它睡觉了,也没见它“托梦”。
或许还需要什么仪式?
又或者是什么奇怪的触发机制?
安乐忽然睁开眼,伸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当初被锁云枪伤到的地方。
难道说……
触发机制这么狗血的吗?
安乐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朝着自己的嘴巴递过来,又张了张嘴,之后一发狠,咬了一下手指头——武侠剧的剧情不就是这样么,一狠心,就能把手指头咬破了。可没等手指头破了,安乐就疼的赶紧松开了嘴巴。
再看手指上明显的牙印,安乐咧了咧嘴。
算了,这种“豪迈”的手法,显然不适合自己。
又看了一眼锁云枪锋利的枪头,安乐脸上显出一丝坚毅。
……
江畔。
秋天的傍晚,江边的风十分凉爽。
收工的尚不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安乐的所作所为,叹了一口气,直接关掉了手机屏。再看黑压压的河面,迎着清冷的秋风,尚不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抽了一口。
身后有光亮传来。
一辆跑车在尚不同的SUV旁边停下来。
皇后从车上下来,看着尚不同的背影,道,“安乐也不是很蠢。”
尚不同讪笑。
皇后走过来,没有距离尚不同太近。两个人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现在,就算我们不对她出手,她或许也会对我们下手了。”
“你怕的话,就赶紧离开。”尚不同道,“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的活个几百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说着,尚不同微微一笑,“人啊,就是该懂得知足。”
“你又为什么不知足?”
“你不懂。”
“所以,烦请尚大人能告知一二。”皇后有些赌气,斜了尚不同一眼,道,“别像上次那样,话说一半。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呵,你想知道什么?”
“时间之轮!还有,你上次跟我说过,要我小心我的发簪。为什么?”
尚不同呼出一口气,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很多年前,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每天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我遇到了天堑。那个时候,我跟你一样,野心勃勃,想要一窥修真之道,甚至还臆想过步天成仙的美妙。”说着,尚不同神情耸动,夹着烟的手,竟然还抖了一下。“贪婪,让人变得失去理性。为了得到力量,我……杀过人!”
皇后一怔,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尚不同继续说道,“人啊,很多事情都不会做,不敢做。可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像个疯子一样,着了魔。直到……直到我遇到了时间之轮!”
皇后认真听着,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戒备着。
杀过人?
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家伙!
必须小心了!
不,是必须更加小心!
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还应该先下手为强!也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了!
想到此,皇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江面,琢磨着突然出手,能不能把尚不同推到江里去。
当然了,尚不同应该不会像安乐那个蠢货一样不会游泳。
所以,自然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当年,我比现在更强!甚至只差一步,就能修真了。而时间之轮,还很弱小。”尚不同嘴角抽搐,“即便如此,我依然被时间之轮困住了。”说着,尚不同转脸看向皇后,咬着牙,一脸悲哀的说道:“从那之后,我有二十年没有见过吃过早饭。”
“啊?”皇后呆滞了一下,道,“我……我也很多年没吃过早饭了。”
尚不同忽然一笑,摇头道,“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
“嗯?”
“八个小时!不停的重复!重复了二十年!”尚不同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只是颤抖的手,愈发剧烈。“其实呢,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刚摆脱了时间之轮。”
皇后回想起当初的第一次见面,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道,“那时候,你很狼狈。”
“时啊。”尚不同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的发簪和我的天堑一样,并没有损毁的特别严重的话,你应该也能从发簪上了解一些简单的信息。”
“嗯。”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异界琼台之上,十多件修真法宝,打破了虚空,经历了万般劫难,最终陨落在我们这个世界上。”
“时间之轮,是其中一件。”尚不同道,“这些法宝,最终会自具灵识,会自己修炼。”又苦笑一声,道,“就像人一样,在经历了各种劫难之后,性情会变得古怪。这些法宝,就是如此。至少时间之轮就是这样!咱们这个世界,太过脆弱。如果任由时间之轮在时空里肆虐,最终会毁掉我们的世界。所以!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毁掉所有的法宝!然后……去寻找时间之轮!最终,毁掉它!”
“呼……原来,你有一颗救世之心。我错怪你了。”
“唉。”
“为了全人类,我决定把我的力量给你。”
尚不同一愣,看向皇后。
皇后一脸凝重,很认真的看着尚不同。“是不是觉得不敢相信?”
尚不同不答。
“我也这么觉得。”皇后忽然抬手,对着尚不同竖起中指。
尚不同哈哈一笑,摊手道,“信不信由你。”
“信啊,我太信了。”皇后道,“只是吧,这么伟大的事业,做起来太累,也太危险。不如你把力量给我,我来承受这些苦难。我再给你一笔钱,你找一个,不,找几个女人,安享晚年吧。”
“也好,来呀。”尚不同说着,忽然猛地抬了一下脚。
他的脚上,不知何时,竟然缠了一条枯藤。而枯藤的另一头,正在皇后的脚下。皇后被枯藤扯了一下,竟是立足不稳,直接仰面栽倒。
“畜生!早知道你没安好心!”皇后也是有所防备,在倒下的瞬间,嘴巴里骂着人,偷偷攥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