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岩洞的中央，脚踩着柔软的植物，小希慢慢克服了恐惧。

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去倾听那些黑暗中的声音。

虽然那些奇怪的动静沙哑，空洞而飘渺，听上去完全不像是活人的语调。

但它们并没有表现出恶意，只是用怜悯的语气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就好像坐在剧场里对上演的剧目评头论足的看客一样——而这深深地刺痛了小希的心。

“你们这些可恶的妖魔，恶灵！如果不是你们摧毁了我的家园，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任你们耻笑！

你们这些家伙只是在贫瘠的世界里挣扎求存的垃圾而已！我的痛苦有一大半都是由你们造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头一次地，她向着黑暗中攒动的阴影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这是原本连说话都不敢放开声音的她自己都没能想到的。

然而黑暗中的声音并未被小希的指控所激怒，只是沉默了片刻：

“哦？”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汇合成一个声音：“听上去，你的家乡是在亡灵的入侵中被毁掉的，是这样的吗？”

“是！”

“既然你如此地憎恨着我们，但外面那些亡灵在不久前也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份怒火发泄到它们身上呢？”

“他们！他们不一样！”小希迟疑了瞬间，但还是鼓起勇气反驳道：

“零姐姐是带领我们在迷途中找回巡礼之路的人；而伊丽莎白大人则是我的祖先，她们虽然已经和我们不一样，可，那是因为伊丽莎白大人一直在迷失自我的痛苦中徘徊。现在，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消灭你们这些怪物而并肩作战的伙伴。”

“好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好一个祖先……”窃窃私语的声音变的有些痛苦，

“你所说的这些，就是如今我们会在这里与你对话的原因。”

“什么？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看着小希茫然四顾的样子，带领小希来到此地的“零”发出了一声长叹。

突然间，小希感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

蒙着黑布的双眼上传来了一阵深入脑髓的寒冷，迫使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

“孩子，你能看到吗？”

“不！我看不见！”小希哭着喊道。

“求求你，放开我……好痛苦。”

“孩子，睁开你的眼睛。”

“不！我睁不开！”

“小傻瓜……我说的并不只是睁开你的肉眼，而是睁开你——心灵上的眼睛。

凡显而易见的都难见，凡响彻天地的都难听见。”

神秘的女人叹了口气：

“如果对你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是如此的痛苦——那么，就由我帮你睁开心灵的眼睛吧。”

空旷的岩洞里，小希的身后浮现出无数的紫色链条。

它们一半没入了“零”的体内，一半留在小希的背后，将两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当痛苦的呻吟声响彻岩洞的同时，两道黑色的血泪划过脸颊。

假如真正的零在场，当她用【寻日者之心】探查小希的状况时将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她的感知力正在以一个非常可怕的速度向上飙升，紫色的锁链如章鱼的触手疯狂舞动。

随着感知力的畸形陡升打破了与身体其他属性构成的平衡，小希感到皮肤火辣辣的——就连空气的接触都几乎让她无法忍受。

当灵视能力不断上升，“啪”地一声打破了某个界限时，小希睁开了被黑布蒙着的双眼。

“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当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时，小希颤抖着捂着双眼，忍不住跪倒在地。

此时此刻，呈现在小希眼前的是这样一副景象：

在她的脚下，身边，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是无数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尸骸堆成了脚下的“地板”；

一双双干枯的手臂呈痛苦地鹰爪着伸出重重叠叠的尸体大地，就像锐草原上茂密的银边草，随风摇摆，向着太阳的方向无忧无虑的歌唱。

在尸骸之上，缠绕着无数青灰色的藤蔓，穿过肋骨，眼眶，连缀成不分彼此的整体。

无数死者堆积而成的

之前，当小希在“零”的带领下，她曾感觉到脚下的岩石变的无比柔软，——显然，这所谓的地毯，就是岩洞里长满藤蔓的尸体了。

“这些尸体……”

小希喃喃着自言自语——但其实，先前她在墓园的顶层时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些尸体，有人类，有精灵，也有其他亚人族……

从尸体身上的铠甲与武器样式和腐烂程度来分析，他们全部都是不同时期来自锐草原的访客，从百余年一直横跨到几十年前。

教团骑士，代理人，‘黑色佣兵’……甚至还有来自其他几支【翼】的成员。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所有的尸体，都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这意味着……

“他们，全部都是不同时期被派遣的这里的巡礼队成员。”

“孩子，你很聪明。”

昏暗朦胧的光线下，“零”奇异地点了点头。

“历代所有巡礼者的尸体，全部都在这里了。”

“零”蹲下身去，抚摸着满地尸骨，声音空洞而凄凉：

“我们的祖先，前辈，还有朋友……全部都在这里了。”

“零”看了眼身旁的小希：

“小希，你是为了探寻巡礼仪式的真相，也是为了探寻你父母的下落，才踏上了同一条路来到这里对吧？你很勇敢，也很坚强，没有辜负你父母离开时对你的期望。”

“我……我想知道。”

“每一个与神明做交易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惨故事。”

“零”指了指脚下无数的尸骨：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就是一个故事。”

“……”

“如果你想听，那就捡起一条藤蔓，你自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小希蹲下身去，从脚下的尸骨堆中捡起了一根藤蔓。

当她触碰到那还在微微蠕动的青灰色植物时，藤条的表面亮起了暗淡的光芒。

也许是因为灵感过高的缘故，在恍惚中，小希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透过死者的记忆，小希看到了很多……这段记忆的主人，在生前曾是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