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单枪匹马闯入满是怪物的魔窟说是十死无生都不为过。”伊丽莎白沉声道：

“更何况这种山体里的大小裂缝极为复杂就算有地形图都不一定走的出来，由于地质变化的缘故，地形图上有些可供进出的通道可能会变得非常狭窄——您这具身体的腰围有碗口那么细吗？”

听了伊丽莎白苦中作乐的调侃，零苦笑一声：

“是吗，看来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零小姐。”叶莲娜的声音非常冷静：“作为一名指挥官，在经常需要在危难关头做出违心的决定。”

“所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您需要牢记自己的职责与来此的目的。”

身为蓝色系魔法使用者，叶莲娜的决策理性，严谨——零当然不会听不出她的她的言下之意。

“零小姐，我和您谈过我父亲的事吗？他是一位非常老资历【灾厄信使】和艾尔拉格先生是同行，也是拥有星界血统的天使血裔，更是直属于【翼】的高阶代理人。

在他漫长的代理人生涯中，他曾率领着事务所为协会与翼完成过许多任务，有时也不得不做一些艰难的决定。”

叶莲娜陈述道：

“映像最深的一次，是依照【枢机团】的最高指令灭除一座在【灾厄】中沦陷城塞中的平民，——我记得在那一次处决活动，【灾厄信使】们不得不使用龙火弹药向大坑里反复扫射。”

叶莲娜沉默了一会儿：

“其中有母亲，有父亲，也有孩子——按理来说在那样的处理下即便【灾厄】的物质载体也将被摧毁殆尽，但即便如此，据我父亲和他同僚们的说法：微弱的呻吟声还是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看到零的表情之后，她语气平淡的继续开口道：

“曾经，年少无知的我，质问过我的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要接受【翼】不合常理的命令——那样的屠杀，并不符合行事谨慎的【水银海】的一贯作风。然后我的父亲他这样对我说：

孩子，以前有很多人问过向你一样的问题：问你有何权力屠杀一整个城塞的平民。但只有理解的人才会明白，从【翼】的手中接过了这份使命的人没有权力让他们活着——”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零打断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小希直接撤退？”

“零小姐，别忘了您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您的目的，是为了平定这里的怪物向内环争取一个让生者完成巡礼的机会。否则，当初您完全不必让他们跟着您冒险，就呆在【严霜废墟】做我的雇佣军，把什么狗屁巡礼都忘个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度过后半辈子不是很好么？”

“如果人都死了，那巡礼还有什么意义”零反过来质问道：“请别忘了，我的承诺是带着大家安然返乡——抛弃这种事，出卖伙伴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零摸了摸怀中的口袋——那里躺着十几枚牺牲战士的名牌。如今，他们和格莉莎一样，静静地躺在【残骸海】的那那座墓碑下。

传说，精灵一族是从生命树上诞生的，每个背井离乡的精灵离开家乡时，都会随身带着一粒家乡的种子，在安息长眠之地长出一颗大树。

“零小姐，”叶莲娜长叹一口气，“您是在拿你的全部部下冒险。”

“不，我很清醒——一味地把别人的生命用作牺牲的筹码，永远只能逃避一时。直面恐惧，方能创造未来”

零瞥了眼身后正在奋战中集结的军团：“叶莲娜，请别忘了。讨伐军之所以不会在灰雾森林你迷雾，正是因为有小希做我们的向导；如果我们失去了她，即便逃得一时也会使原来的进军计划彻底破产。所以，我并不是一时意气用事，而是为了争取一个最为十全十美的结果，就像我以前经常说的那样——”

“只需要尽力去做，把成功与否交给运气，是这样吗？”巫妖领主复述道。

“零，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道很难两全的选择题——要么，您带领着军团突围，未来寻机再度重返此地报仇不晚；要么，就把指挥的事情放在搁置一边。”

“这还要问吗？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零攥紧了手掌：

“我全都要。”

她忽然扭过了头：

“伊丽莎白，还能战斗吗？”

“吁……还凑合，还能和怪物周旋一会儿。”

“带领本阵的人手扫荡残兵败将，将所有战斗分队汇集之后向外突围——拜托了，如果可能的话务必不要落下一个同胞——他们都是背负了其他同胞的生命与我们并肩作战的。”

伊丽莎白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零的密室里浸泡着的那一个个改造失败者的残骸，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零看了眼身旁通往山体内部的巨大裂缝：

“我要出发了——不过，等等。”

她突然交待道：

“叶莲娜，我知道没有我的心智网络支持，伊丽莎白没法有效指挥我的白瓷近卫军，这一点就由你来协助她。我会在进入墓园深层的同时吸引敌人尽可能多的注意力为你们争取机会。”

“可是，墓园深处有着无数条岔道与裂缝，她有可能藏身在任何一个地方——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您该怎么找到她呢？”

零长叹一声：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突然之间，一团湿乎乎粘嗒嗒的东西从天而降，啪嗒一声落在了零的脸上。

六条紫色的触手张牙舞爪地摆动着，就像是被坏孩子逼近墙角的小猫决定殊死一搏。

“偷袭？哪里来的怪物？”

伊丽莎白眉头一皱，正打算一剑将之就地斩杀。

“咕哩！”

紫色的小动物抬起脑袋，发出了愤怒的尖叫。

“等等！别误伤！友军，友军！”

当这小怪物出现在零的眼前时，敏锐地发现了它身上的变化：

这个小东西的身上满是昆虫口器啃咬过的伤口，触须的末端还结着一层白霜。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是给小希带路的那只【造妖】——真是不容易，居然活着跑到这里来了。”

作为造妖的创造者，零与小动物接通了心灵链接：

“六花，我问你——小希这会儿还活着吗？”

“咕哩！”（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咕哩！”（又点了点头）

“那么，小希这会儿有生命危险吗？她能不能坚持到我们赶到?”

“咕哩!(重重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还记得你来时的路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之后，零开口道:

“看来，我们终于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找到小希了——作为和主人心意相通的造妖，她很聪明。只要跟着她走，我们不会迷路，就能一路找到她的主人。”

零向着两人行了一礼：

“收拢讨伐军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等等！”

原本并不同意零离队的叶莲娜突然开口道：

“我和你一起走。”

巫妖女王的随行，有些出乎零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叶莲娜会继续尝试说服自己，没想到居然主动提出了要求。

仿佛是看穿了零的疑问，叶莲娜展颜一笑，解释道：

“没有赢面的赌局，我没有参与的兴趣；但只要我能在计划中看到那么一点可行性，我就会尽力去做——理智告诉我，跟着你才符合最大的收益期望。”

“叶莲娜女士，谢谢您。”

“不用谢我，我只是和那孩子还有个约定——我说过，当墓园兰在水晶城堡盛开的那一天，我会带她去看荒原上的蓝色花海。重视承诺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

“我会带着同胞们向小哥他们的据点进发；”伊丽莎白说，“如果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向其他哨站撤退。”

伊丽莎白将地图塞到了零的怀里，然后给两人一个满满地拥抱：

“霜星，老师——早去早回。”

“我们……会的。”

“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