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荣飞需要他立刻就去抓住路晨，不过也许让路晨溜掉大概是一件后果非常严重的事。有关这一点，他必须立刻与伊琳或楚荣飞商量一下。
李清耀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发现不仅是门口关上了灯，就连里面也是漆黑一片。看样子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埃里克做出了停业的决定，他环视一周，发现了翻倒在地的桌椅。现场留下了争斗的痕迹。只有一张桌子上还坐着一个人，连埃里克本人都不在。此刻，那个人正对着他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在等他。李清耀应该还是第一次跟这个人见面。
“你就是李清耀？”那个人问，“楚荣飞的……上司？”
李清耀不太喜欢楚荣飞跟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份，不过既然能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楚荣飞一定很信任这个人。
“嗯，对。”李清耀疲惫地点点头，“你一定就是邹正禹吧？有什么他托你传达给我的吗？”
邹正禹点了点头。
“他说，到地下去就知道了。”邹正禹指了指吧台后通往地下的门，“那里有需要你去亲耳听一听的东西。”
“他人呢？”
“那个叫威肯的，他去追那个人了。”邹正禹说，“而且他也叫我跟你问出去的路，这里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那个佣兵也跑了吗？李清耀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威肯，根据他们的调查，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那个诡异黑衣人的人选。他刚才就在这个酒吧里，如果清耀也在的话他可能就跑不掉了。
偏偏……唉……
“是啊，应该会变得很危险吧。”李清耀说，“出去的路很简单，只要你背对着中央塔正对的道路一直走就好了。不过那里现在大概不太安全……”
“唔……”
“你也可以再在这个酒吧里等一会儿。这里应该也暂时是安全的吧。”李清耀说，他必须尽快到地下室去，“埃里克呢？”
“刚刚带那个女孩和……那个……乔一起下去了。”
“好吧，我知道了。”李清耀说，“你自己做决定吧。”
酒吧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两个人一起回过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单手收起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老旧的，坑坑洼洼的医药箱。
“黄医生？”邹正禹说。
“啧，今晚没酒了啊。”黄医生往里面望了一眼，皱起眉头说。他跨进来，把雨伞随手丢在墙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
“你小子还没走啊。”他看着邹正禹说。
“啊……啊哈哈……”邹正禹尬笑。
“情况如何？”黄医生又问李清耀。
“不容乐观。总之我要先去地下室了，埃里克大概不久之后就会上来。”李清耀说，“能帮忙看下店吗？”
“唔，你去吧。”黄医生痛快地答应了，随后就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李清耀立刻朝那扇门走去，并进入了昏暗的地下走廊，埃里克刚好正从里面走出来。
“你回来了。”埃里克说。
“辛苦了。”李清耀点头示意，从埃里克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他一个人回来这件事并没有特别意外，但是同样感觉很担心。
“您熟悉路晨吗？”李清耀直截了当地问道。
“唔，”埃里克似乎被问住了，“确实……我可以说看着他长大。”
“以前没有注意到他大概是我们的失误。”李清耀承认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埃里克皱起眉头，小吸了一口气，肩膀塌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一下子泄了气。
“李先生，我们之前一直是通过楚荣飞联络的，互相见面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可是无论是您还是楚荣飞都是很好理解的人，你们的观点也都很明确。”埃里克说。
李清耀有不祥的预感。不过他还是静静地听着。
“可是……虽然自从路晨来到千柱城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可他并不是会让人轻易了解的类型。”埃里克说，“与您和荣飞都不一样，那孩子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个世界，那是他在这里养成的习惯。”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感情？有谁或什么事伤害了他吗？”李清耀追问。
埃里克摇了摇头。
“阿晨他……他的负面情感之所以藏的那么深，不容易察觉，是因为那股感情的对象从来就不是哪个特定的人。不如说，他对人类的善意是充满信心的。”埃里克苍老的，布满皱纹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对往事的回忆勾起了他的哀伤，“清耀先生，他不信任的东西是世界本身。”
“世界本身？”清耀重复道。
“是的……与世界相比，人类的善意就算有再多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吧？”埃里克说。
“在他眼里，世界是邪恶的吗？”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路晨做的绝对不是怨天尤人这种事……”埃里克说，“更多的，我认为是一种对无常命运的无奈。”
李清耀看着埃里克悲伤的眼睛。
吴东的弟弟，但是很明显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吴东比他大很多。吴东是约翰重要的手下，而且是从某个孤儿院里带出来的……
孤儿院……兄弟……世界的恶意……
“……卡尔·卡拉翰……”李清耀喃喃道，“以前，我从资料里看到过，他是约翰·劳古斯的好友吧？”
“是的，卡尔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路晨就是他救出的那个孩子。”埃里克说，“被保护着，远离这里，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在牡丹市上学，成长……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归宿。清耀先生，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这里的。”
“远离这里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千柱城的阴暗面吗？”李清耀确认道。
“尽管吴东和约翰的目的是这个，但像路晨那么敏感的孩子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埃里克说，“他明白，但他依然愿意保护这里。”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千柱城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呢？”
埃里克悲哀地摇了摇头。
“他不相信理性，清耀先生。因为在他眼里，世界和命运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他想做的，就是他想做的事。”埃里克说，“他会从人的角度出发，去尝试反抗一点点的命运。”
埃里克似乎不愿意再谈下去了，他摇了摇头，从清耀的身边通过。
李清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