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从来没有在这里跑得那么快过,虽然脚下不停地打滑,但出于多年来生活在这里积累下来的熟悉感,他还是灵活得在街道上窜来窜去。

已经没有时间了……路晨知道这一点。巨大而可怕的黑幕已经笼罩了千柱城,很可能从林昇遇到意外之前就开始酝酿,但是那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尝试将自己和吴东挡在外面。

埃里克知道,楚荣飞知道,那个雇佣兵威肯应该也知道,虽然不知道俞阿姨有没有也被他们卷进去,但路晨已经没时间在乎了。虽然这里充满着像刚才于舒碰到的那样的事,但这里还是有像黄医生和俞阿姨那样的人……如果说这件事必须强迫所有人站队,路晨一定会选择保护千柱城,保护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绝对没有跟林昇或于舒说谎,路晨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是他从收养他的卡卡神父,教育他的俞红阿姨,支持并培育他的劳古斯和东哥那里学来的。这世界上多的是不公正的事,或者说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绝对不公正,这一点对于生活在千柱城里的他绝对不可能不清楚。

当人们认识到这一点后,便很容易陷入冷漠的陷阱。但是路晨绝对不会,他的生命是卡卡神父用生命交换来的……如果遇到选择阵营的时候,路晨绝对不会选择让自己置身事外。

而最终他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他一定要帮助自己熟识的人。

例如,如果他在学校的时候发生一场大地震,如果他能够行动起来选择救援其他的幸存者的话,那么哪怕是有人就在他身边挣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前往千柱城,去帮助他知道名字的,互相认识的人。

博爱这种东西,没有相当的能力是决计做不到的。而完全冷眼旁观这种东西,路晨又绝对不会允许,既然神父将他留在这世上,他一定要尽力地去回报世界。

因为他曾经是那个软弱的人……而神父让他知道的最大的道理就是,去拯救他人,是一种权力。简而言之,帮助这种行为,就像弹夹里的子弹一样,对特定的对象而言,在限定的时间内是有限的存在。帮助别人,是一种自己可以选择的他动行为。是从自己的时间中拿出一部分给予别人,从而形成了帮助。如果别人也能同样的将这种帮助还回来,就形成了人情上的交易,而如果没有得到反馈,就算是无私的帮助了。在路晨的眼里,卡卡神父的行为具有两面性。将自己从火海中拯救出来是无私的伟大一面,可转身再度冲回去,则是相当于把手枪中的子弹都已经打完了却还投身战场的不理智的一面。

一个人能够给予他人的帮助是有限的……路晨始终这么认为。比起将这些有限的帮助给予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更有效率的做法,是将它们给予已经与自己建立了联系的圈子。

帮助林昇和于舒正是出于这种想法,无论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有多少,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战争结束后还带着一把满弹夹的手枪。人们常常这样做,就算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也能假装和自己无关,这样的冷漠与无视已经让牡丹市的人际关系完全淡化了,也是导致林昇和于舒做了几年同学却互不相识的罪魁祸首,路晨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们的一员。

千柱城或许罪恶,但绝不冷漠。为了生存也好,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好,这里的人绝不会节省自己能够帮助别人的机会。

但是现在,如果让路晨在东哥和林昇与于舒之间做选择……他必须要选择前者。他的人生,他的成长空间,是由卡卡神父用生命换来,再由劳古斯爷爷和东哥用自己的收入给予的。

况且,林昇和于舒现在也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论楚荣飞所属的组织有什么目的,路晨觉得加害那两个人一定都不是他们的计划。从楚荣飞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只是不知道林昇会不会对他们说出自己遇到的事情。

在快速地思考了所有这些事情以后,路晨才决定逃跑……前往中央塔。

路晨的思路是清晰而明确的,而对于李清耀来说,就是完全相反的了。

李清耀所知的明确信息可以说少得可怜,但他依然从眼下的情况中提取情报展开了推敲。

如此看来,路晨这个在昨天的晚会上与自己有着一面之缘的人必然是千柱城的相关人员了。他的哥哥……如此筛选下来只能有吴东一个选择。

组织虽然对千柱城的领导层展开了密集的调查,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吴东在这里还有个弟弟。

然而,他们今天是已经约好和楚荣飞在埃里克酒吧见面的……路晨在那里做什么?他怎么会认识楚荣飞?为什么他要逃跑?他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这一切都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抓住他就会得到答案吧……

李清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人群中难以均匀步伐,不过似乎自己依然存在着体力上的压制。他受过严格的战斗和体能训练,起码跟一般人比的话李清耀应该不太会输。

随着他的奔跑雨水迎面撞在了他的脸上,夜晚的灯光反映在空中的雨珠里。李清耀突然发现路晨向这个方向跑并非胡乱逃亡,面前的中央塔的辉光笼罩着每一条小巷,相比而言地面的灯光显得昏暗而模糊,而正在走动的人更是模糊不清,全部糊成了一块块黑影。

李清耀伸出一只手打直挡在自己的眉弓上,像遮阳板一样挡住了中央塔太过明亮的灯光,眼睛仍然死死地锁住在人群中穿梭的路晨。

路晨突然向左扎进了一条小巷。

李清耀快速地观察了一下眼前人群的动向,并提前变向朝那个巷口靠了过去,并有意识地使用小垫步避开人潮节省体力。照路晨那个样子跑,应该撑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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