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被打落的骑士们纷纷站起，握紧长剑朝他们走来。

白君烨定睛一看，发现之前林孤月造成的伤痕并没有消失，只是他们不像正常骑士般受重伤之后就难以动弹，而是照常活动。

人被贯穿心脏的话就会死，但石像被贯穿心脏的话只是多了个窟窿，什么事没有。换句话说，除了折断他们的手脚，没有可以阻止他们行动的方法。

“那就砍断他们的手脚。”林孤月握紧双刀，炫目的剑气从全身上线迸发出来。

她的眉头忽然一皱，浑身打了个寒颤。豆大的虚汗从她的额头上涌出来。

白君烨立刻注意到了：“你……发病了？”

之前还想着万一战斗中发病怎么办的白君烨此刻恨不得扇烂自己的乌鸦嘴。而且更要命的是这里没有莉莉雅，连韩风涛都不在身边。

“……没事。”林孤月倔强地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激发出比刚才更强的剑气。

双刀挥下，猛烈的剑之风暴拔地而起，涛山浪海般吞没了三个骑士。

“还没完……”林孤月举起弯刀，想要用剑气精确地砍断对方的手脚。可手才举到一半，身体就无力地倒下。

噗通。

是心跳的声音。带着浑浊的杂音，像是连整个背部都在颤抖一般。

林孤月一时气短，无力地倒下。

“振作点！”白君烨一把扶起她，将手上的奇妙种子洒下，在半空中飞速划出刚学会不久的符文令它们飞速生长。幸好他偷学了一点百丽的符文，否则之前的各种药剂都对石像鬼不起作用，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但他也不知道对面的剑之风暴里的骑士们会不会就这么被解决掉，只能背起林孤月，逃命似地往前跑。

背上的林孤月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在他耳边呢喃道：

“…………我这是要死了吗……”

“别说傻话。”白君烨严肃道：“有药呢。没这么容易死。”

“……可是我现在……连吃药的力气都……”林孤月气若游丝。

白君烨这才惊觉，她的双手虽然搭在自己肩上，却没有任何力道传来。甚至是象征性地交叉一下都做不到。

真的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连忙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小颗硬糖，塞进她嘴里：“没事。吃了药，过会就好了。”

林孤月微微张开嘴，接下白君烨塞过来的糖，无力地笑道：“那……就好……”

合上双眼。

白君烨连忙用手探在她背部，确认心跳还没停止，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没过多久，金属碰撞石板的声音又从回廊的尽头传来。

“纠缠不休！”白君烨再次背上林孤月往前跑。

理论上来说，他跑多远都没有用。前方永远不会是魔剑殿堂，他也永远到不了终点。这是一趟无始无终的旅程。所谓的起点，不过是他们进来的地方。可当他们进来后回望时，早已找不到那个宝石蛇盘踞的山谷。

但白君烨跑着跑着，却发现前方的道路发生了变化。

九拐十八弯的道路变成了一条笔直的通道，黑铁大门在走廊的尽头显露着无尽的威严。

“魔剑殿堂？”白君烨奇道：“不应该啊？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只能一路向前。

昏黄的灯火照耀着两旁的通道，他急促的身影在长廊上一闪而过，只有足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那短短的几分钟，是白君烨一生中经历的最漫长的时光之一。

他奋力向前，像是要摆脱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但即使他冲到了终点，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能做的，只是等着背上的少女恢复过来。祈祷着她能够再次从死神的手中逃离。

“去你的！”白君烨一脚踢开黑铁大门，所幸没有上锁。他将林孤月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自己堵在门上。

过了好久，都没有再传来金属的足音。

白君烨将黑铁大门推开一条缝隙窥视，发现长廊里依旧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应该是暂时安全了。”他将林孤月放平在地面，用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后者的脸色依旧苍白，却依然有呼吸。

她姣好的脸庞上毫无血色，只有虚汗不断从额头上冒出。白君烨不停地用手帕给她擦汗，最后手帕已经湿成一片，只能用袖子擦。过了好久，林孤月的呼吸才稳定下来，像是睡着了。

白君烨看着那张干净的面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像。

他不禁对于这个游戏本身的剧情记忆不清，对于自己原本的事情，也是一片朦胧。只有少有的时刻里，他看到了某些往日的残影，才会恍然间想起过去的自己。

记忆里的那个女生也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而轮廓清晰，眼睛永远有那么一点点没有长开的幼态，额前永远留着卷曲的空气刘海。

那个女孩似乎并不喜欢念书，却在他的耐心教导下用功地做着微积分的大题。冬天里南方的教室没有暖气，带着湿气的冻风十分刺骨，不戴手套手十分钟不到就会冻僵。她常常双手抱着白君烨装满热水的大水壶，眼睛却看向白君烨。直到白君烨开口说她，她才会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去看课本。

她想跟他一起考出去。

原来自己还曾经是个学霸。白君烨才发现自己本来的脑袋并不差，难怪学起药剂调理和魔法文字都挺快的。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她用功也是真的用功。成绩也蹭蹭蹭地往上涨。这时两人就会到小卖部里放飞自我一天，想吃什么吃什么。对于当时手头很紧的白君烨，那已经是很大的奢侈了。

当时的学校建得偏僻，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娱乐设施的东西。就连大部分学校必备的校门口零食街都没有。唯有房地产商瞄上了这里，在旁边建起一个宽广的住宅区，让想要陪考的家长们都住进来。

每周日，白君烨从学校坐公交到学校住校时，都会听到公交车报出住宅区的名字——也就是公交站名：招商临水郡。

他拖着行李箱从公交站走来，总能在校门口附近看到她也在那里，装作正好撞上的样子等着他。

她不经意间眼波流转，瞳孔中倒映出白君烨的神色，笑靥悄然绽放。可当白君烨伸出手去，她又像是镜花水月般消散。

白君烨悄悄握紧了林孤月的手，喃喃道：“求求你，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