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旷野里响起呜呜的风声。
灼灼地篝火跳动着，映出扭曲变换的剪影。
妈妈，蝴蝶姐姐……你们在看着我吗。
小希坐在火堆旁面向旷野，捧着膝盖低声喃喃自语——直到一只莹白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嗨，想什么呢？”零温声道：“大家都休息了，寄叶军团的骑士们也在凛风中冥想——你怎么还不睡？”
“姐姐……”
“就连你肩膀上的六花都已经休息了——不过你要是不想睡的话我也不强迫你。”零拉过了小希的肩头把她抱在胸前：
“一个人的夜晚是很寂寞的……来和我说说话吧。”
“小希，”女孩的小脑袋静静地靠着零的大腿，纤细的手指为小姑娘编者头发：：
“我听你哥哥说，一个人的时候你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对着没人的角落里自言自语，是这样吗？”
“……”
“听小哥说，你从小到大一直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的习惯，一定是寂寞了或者感到害怕才会这样吧。”
“……”
“不想说话吗？那也没关系。”零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现在我和你们人类一样也是暖暖的软软的了，小希你不会害怕我的，对吧？”
“……零姐姐。”一直沉默着的小希突然开口了：
“亡灵界……有蝴蝶吗？”
“蝴蝶？”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但是不常见。”
“哎？”
“在下层界，你常常能看到这些小东西。但你通常只能在新死的尸体旁看到它们。——这是每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在逝去之后被亡灵界所接纳的第一个阶段；
在七天之内，死者生前的记忆，执念，所爱所恨，都会化作扑扇着翅膀的小小幽灵，乘着【凛风】，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当它们的双翼在风吹雨打中变得残破无力时，就会落在某个小小的角落里，静悄悄地消逝，与大地化为一体。吸取凛风中的魔力。化为一个最弱小最弱小的亡灵。”
零缓缓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女孩：“在下层界，蝴蝶象征着破碎的灵魂，也代表了一个生灵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等到他们的所有记忆都变成振翅飞舞的蝴蝶时，就意味着他已经永远属于这片无光的幽暗之境——存在不息，循环不止——这就是亡灵界亘古不变的法则。”
“哦……”小希心有所悟，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然，有些时候，一些特别特别幸运的蝴蝶能在凛风中汲取到足够的魔力，能飞的很远很远……直到它们永远地摆脱落地与消亡的命运，变成一种罕见而强大的亡灵。
传说，它们是亡灵界最美丽最神奇的精灵，它们的翅膀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跨越群星的距离，直到遥远的星界，成为神明的天庭使者，成为诸天使中的一员……
但，这毕竟只是个美好的传说，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神奇的存在。就算有，它们也早已飞到了凡人之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
“不过据说遇到它们的人，就能得到永永远远的的快乐，幸福与爱。这就是亡灵世界的祝福。”
零的故事并不是自己编的，而是收录在【寻日者之心】中流传于上层界的古老传说。
她自认为不是个出色的说书人，但在和小希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自己的话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稍微感到些许温暖。
“零姐姐，”小希静静地躺在零的胸前：“那你见过灵之蝶吗？”
“没有见过哦……”零很诚实地回答。“不过，假如当时我们在残骸海多留几天，就能看到从死去巡礼者的坟墓上飞起的蝴蝶。”
“可是，那场风暴那么可怕……他们会不会没法飞的太远，就落在残骸海中变成骷髅了啊……”
“也许会，也许它们之中会有能够羽化重生的幸运儿飞向遥远的天空。”
零向着皎洁的月亮伸出了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我们的世界是永远看不到星星的下层时空……从这里是很难飞到天使们居住的国度。所以刚刚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也只是人们美好的憧憬罢了。”
“哦……”
小希的声音有些失望。
“不过，即便现实并没有神话传说描绘的那样美好，小希你也不必为此气馁——因为这个故事对每一个追逐着梦想与幸福的少年人而言，并不只是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小希你知道吗？虽然无论如何努力地扑打着翅膀，灵之蝶终究还是要在凛风中无奈折翼；但即便如此，它们努力振翅的姿态曾装点了这个单调而贫瘠的世界，。让无数抬头仰望星空的人知道：那些曾经错过的恋恋深情与失而不得的未竟愿望，也能凋零的如此美丽。”
在寥廓高远的无星天空下，零向着月亮与看不到的星星努力伸出了手。皎洁的月光洒在人间，白衣圣女的剪影在光暗交界的分野中，无比的神秘与温柔：
“凡人的理想，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一样，牵挂着人们的向往与期盼，却永远触不可及。但只要我们敢于伸手，那么一定会将那星光握在手中。因为漫天繁星的夜，属于每一个在月光下下仰望星空的人。”
“……”
小希沉默着，久久地低头不语：
“零姐姐。”
“嗯？”
“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到了我不得不向这世界告别的时候……我和我的愿望也能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使的国度成为她们的伙伴吗？”
“只要你想，就有希望。”零冲她点了点头：“如果你的愿望足够强烈，强烈到能够创造奇迹的程度，是有可能感动神明，感动横贯于诸界之间的冰冷法则……”
“零姐姐，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已经不是需要听着童话故事才能睡得着的小孩子啦。”
看着小希有些踉跄的背影，零没有去扶。
她相信，小希一定能学会独立行走，不需要躲在任何人身后，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就能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为自己的理想，也为他人对她的殷切希望。
小希站起身，瘦弱的小手抹了抹眼角。
“眼睛里进了沙子。”
“我知道。”
“我会振作起来的——从明天开始。”
“我明白。”
“我会坚强起来的，”少女涨红了小脸，“我要自立，自强，不会再依附别人，不会再给哥哥和大家拖后腿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当你战胜自己的软弱与恐惧时，我会在路边为你鼓掌。”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愿你在冷铁卷刃前，得以窥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