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抽到了这个下下签，不得不大老远地从王都跑来这片荒郊野岭，还极其倒霉地在不死者之领里迷了路。和叶歌认知不一样，不死者之领其实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古森林，而且其中的道路极其复杂，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冒险者都有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原本艾尔莉亚是有地图的，而且还特意从她老师那里要了一本《不死者之领旅行指南》。可惜，最后少女还是迷了路——因为她将书中附赠的地图拿方向了。于是，她只能一边寻找方便下手的不死者，一边想办法离开这片受到诅咒的古森林。

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无论何时何地，抬头望去都只能看到茂密的树冠与漆黑的天幕。而唯一能指引旅人方向只有森林中的篝火，以及守候在篝火旁的不死者。除此之外，森林里没有任何生命。

她本以为，在不死者之领里迷路已经是她所能遇到的最倒霉的事情，但最后少女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不幸。叶歌并不是无法看穿她的魔法，而是被她手里的木棍给镇住了，所以才一直站在原地。等到艾尔莉亚察觉到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了，被叶歌一个手刀当场拿下。

真要说的话，以艾尔莉亚的体质，就算打不过叶歌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拿下。当年她还是好好地锻炼过的，再不济也能招架两下。可她是在将要得手的时候放松了警惕，在少女倒下的时候，心中最后的想法并非懊恼或者后悔，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羞耻。

对不起，我远在边境的父亲大人，您的女儿把您的教导忘光了。

她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因为不死者保护篝火是一种本能，任何人只要靠近到一定范围内，都会引致不死者的近乎疯狂的攻击，直到一方死亡为止。而她倒下的位置刚好在叶歌的攻击范围内，这种情况大概是死定了。

可很快少女就醒了过来，那种让她意识一白的疼痛还残留在脑袋里。要不是艾尔莉亚确实有好好锻炼过身体，恐怕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让她在地上躺上好几天了。而叶歌也没对她做什么，见到少女躺在地上之后便回到了篝火旁，继续对着篝火发呆。

虽说他确实有过丢下艾尔莉亚一个人在这里，自己先试试看能不能离开的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还是决定先等这位可爱的魔女小姐醒了，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当然，那根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木棍已经被叶歌丢到一边藏起来了。

“呜，好疼……”艾尔莉亚揉着额头，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她是真的好久没有挨过这种毒打了，以至于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你醒了吗？”叶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过头看向魔女小姐。

“我的魔杖呢？”艾尔莉亚下意识和叶歌拉开距离，慌慌张张地想从身侧的包包里摸出自己的魔杖来。但那种眩晕的感觉让她没办法很好地保持平衡，甚至在后退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整个人啪的一下跌倒在地，扬起好大一片尘土，就连帽子都飘到了一旁。

叶歌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的场景，以至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了？

“呜……我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啊。”艾尔莉亚欲哭无泪地坐在地上，一时间也没了逃跑的念头，只是委屈巴巴地看了叶歌一眼，低头说道：“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偷袭你的。”

“你是魔女吗？”叶歌摇了摇头，没有太过在意。

“我是见习魔女，艾尔莉亚。”艾尔莉亚叹了口气，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又将落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捡起来。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人没事就好。而且，叶歌看起来也不像是完全没法交流的样子，这反而让艾尔莉亚心里升起了别的心思。

“唔……你叫我叶歌就行。”叶歌依旧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其他的事情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印象了。比起这些，他反而更想知道之前那个空灵的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那样喊他。只可惜，他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便遇到了艾尔莉亚，还没有时间去进一步确认。

但他依稀记得，那个声音是在哪个方向呼唤他。而他莫名其妙地确信了，那里应该是整个森林的中心。只要他能到达那里，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到底能不能离开这团篝火，又或者是需要艾尔莉亚带着他才能离开。

“不死者也会有名字吗？”艾尔莉亚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死者……是说我吗？”叶歌点了点头，“听上去还挺带感的。”

“唔，在我们这边，像你这样的存在一般是被称作‘不死者’，意为不死之人。”艾尔莉亚微微皱眉，却还是给叶歌解释道：“不死者无有理性，仅仅是存在于不死者之领的篝火旁。它们不能被杀死，免疫一切魔法，本身的力量也相当于一位大骑士。”

“魔法？”叶歌对这个词产生了反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词，但仔细想想，前世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见过这样的奇迹，又怎么可能留有印象呢。

“嗯，魔法。你想看看吗？”艾尔莉亚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已经对叶歌产生了更大的兴趣，而身为魔女的好奇心也在催促着她更进一步地去接触叶歌。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叶歌可以交流的基础上，要是对方和其他不死者一样，恐怕现在艾尔莉亚就得考虑怎么跑路了，而不是怎么把对方拐回学院去慢慢研究。

“试试看吧。”叶歌想了想，“就对着我放？如果我真的能免疫魔法的话。”

他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他忘却了大部分身为“人”的记忆以后，便自然而然地认可了“不死者”这一新的身份。要是以前的叶歌，哪怕真的对魔法感兴趣，也绝对不会说出对自己来一发这种话。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件想拜托你的事情。”艾尔莉亚举起魔杖，很认真地对叶歌说道。

“什么？”叶歌问道。

“我需要你身上的盔甲碎片来完成我的期末考试。只要一点点就好。”艾尔莉亚小心翼翼地说道。毕竟此前从未有过先例，她也不清楚这身盔甲对不死者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年轻的魔女还未察觉到，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将亲手上紧发条，让停滞已久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