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是将天上的闪电摘下握在手中。

暴雨还在肆虐。

沾满鲜血的勇者抱着一名银发的少女。

虽然少女的躯体已经冰凉，但她柔弱绝美的容貌依然令人动容。

一支刚刚凋谢的花儿。

红蓝的警灯在他四周闪烁，将他团团包围。

“停下，勇者大人。你本可不必这样！”

某人拿着喇叭吼着。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他已经无力再去回忆那是属于何人。

军警紧张的举着长枪短炮，虽然他们人多势众，虽然他们全副武装。

纵使对方孤身一人。

但光是目睹眼前那极端的雷暴就足以令人丧失一切斗志。

勇者还在一步一步缓慢前进，朝防线的边缘前进。

他的步子很轻，很慢。

与其说是警惕前方军警的拦截。

更不如说是害怕惊扰少女的安眠。

“是……是，好的大人。什么？但是……”

“没什么但是，如果没办法活捉他，就立刻除掉他。不受控制的利刃，只会伤到我们自己。”

“好的。”

指挥官抬起头。

“盾卫，列阵！！！”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异常沉重的脚步声。

盾卫排成队列来到了防线的最前方。

机械外骨骼技术的进步让他们披上了极其夸张的护甲。

当厚重的盾牌放下的一刻，地面都在抖动。

他们连成了一片黑色的金属山岳。

多层复合装甲，让绝大部分魔法和一切子弹对他们无效。

恐怕只有大口径的火炮能够摧毁山岳。

“打开压制力场发生器，全部打开！”

数道无形的力场穿过了所有人的身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麻木。

血管里的鲜血变得粘稠，魔素更是被钉死在了原地。

足以让任何魔法师变成废物的超高强度压制场对勇者的效果也非常明显。

刚才还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可能爆炸的闪电雷暴被压缩了回去。

变成了他身上缠绕着的数道电弧。

“停下！勇者大人。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您为国家出生入死，如果有任何异议，您也有权利提出。”

“但绝不是以现在的方式反驳。这是叛国！”

“让我过去。”

勇者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这让指挥官稍微燃起了一点希望。

只要他还保持着理智，那么一切都还可能有转机。

“停下吧，勇者大人。就算是不为我们，你也应该为我们身后的城市考虑。”

“虽然他们大多数只是亚人，但这不代表他们能被肆意屠杀，他们也是大炎的子民。”

大人们说得也有道理。

指挥官如此想着。

“就在自己身后，还有十万亚人没有来得及离开，他们身份卑微，来不及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一旦将眼前这样的怪物放过去，那么无论如何都会血流成河。

（为了这十万条卑微的命，哪怕是要杀死人类的骄傲。）

“拿他们做盾牌么？”

勇者第一次抬起了头。

这一刻，指挥官觉得自己错了。

那是一双恶鬼的眼睛，刚刚从地狱中解放的恶鬼。

理智？那种东西存在过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勇者突然怪异的大笑起来，那种发自心底的笑。

“我杀过多少人？又杀过多杀亚人？”

“我曾用闪电将整座城市化作火海。”

“我曾用炸药爆破大坝，将下游的所谓叛党尽数淹没。”

“死在我手上的人，比你们，和你们的父辈加起来还要多。”

“是你们一手将我变成杀人的机器！现在居然给我讲人性？”

“跟我这样的怪物讲生命的可贵？”

“指挥！读数在飙升！压制器过载了！”

“你我，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电弧顽强的逸散而开。

压制器发出了尖啸的警报声，仿佛它在畏惧这个怪物。

“让狙击小组立即开火！”

在外围，一个团的兵力正在组织撤离。

指挥官不知道勇者说的这些，到底是黑色的隐秘真相，还是狂乱中编造的谎言。

但至少，勇者绝对不是像官方宣传的那样，依然是作为人类的正义信念而存在。

历任勇者都被其祖国用作发动战争的工具，这些战争也并非是那样正义的战争。

魔王被击败后，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互相倾轧争斗从来就没有真正停止过。

在他的号令中，早已埋伏好的狙击手们扣下了扳机，或者念出了最后一段咒文。

一时间，曳光弹划出的火线，法术发出了光芒都奔向了那个背叛众人，亦或被众人背叛的勇者。

轰！

轰！！！

两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

法术与榴弹的轰鸣几乎震破众人的耳膜。

在这声轰鸣的背后却隐藏着死神的嚎叫。

队列后方的压制器因为功率过大而融毁。

预先设置好的紧急泄压阀没有起到作用。

“后撤！！”

“后撤！！！”

当指挥官反应过来的时候压制器已经全毁了。

爆炸声中没人听见他绝望的吼声。

“彻甲惊雷”

滋啦……

电弧一瞬间冲出爆炸产生的烟雾，朝四周蔓延开。

从上空俯瞰，就像一朵浅蓝色却极度明亮的花朵。

花朵照亮了夜空，以至于太空中的人造卫星都能清晰的看见这异常明亮的光点。

最前排的盾卫被首先击中。

在这毁灭性的闪电面前，盾卫的复合装甲。

绝缘涂层，守护符文。

全都如同一张纸板一样可笑。

电弧直接将其彻底击穿。

电流停止心跳，碳化肌肉，烧沸脑浆。

黑色的山岳被怒放的闪电花束摧枯拉朽般的击倒。

他们的倒下就是山崩。

一旁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死神的镰刃刺向自己的胸膛。

肉体仿佛沐浴在电流的海洋中。

酥麻灼热。

天空中的飞行器都如折翼的鸟儿一般朝大地坠落。

与它们同行的还有在半空中被击晕的真正飞鸟。

飞行员们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徒劳的搬动着毫无反应的操纵杆。

接着，他们纷纷化为黑色的雨滴，亲吻大地然后碎裂。

圣剑已经不再需要由勇者提供能量来运作。

正好相反，它正远远不断的释放着磅礴的灵能，被勇者贪婪的吸取，化作绝望但绚丽的惊雷。

“我……”

指挥官躺在地上，浑身满是烫伤，肌肉不断的抽搐。

在他的身边有许多漏网之鱼。

山岳在垮塌前承受了足够的伤害，使得他们能够剩下一口气。

“彻甲……”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