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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正文——————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呀……”
小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爱之屋”内逐个房间搜索。刚才安雯突然就带着奇怪的表情冲出去了,反手甩上门时还因为力量太大把门锁弄坏了,导致小秋在屋里困了半天才追出来。
屋里被吵醒的斑猫听小秋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打着哈欠说“安雯不可能会出事的”就再次睡下;随后赶到现场查看情况的瑟蒂斯收到小秋的求助,也只是让她放心地待在屋里,并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瑟蒂斯身后跟来的女孩们甚至还发出意义不明的窃笑。
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嘛!安雯走时的表情,明明是需要帮助的样子,为什么大家却像习以为常一样漠不关心呢?安雯和安渡因都是自己的恩人,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唯一相对熟悉的人,小秋才不希望他们出事!
于是,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小秋固执地探索一个又一个房间。她的探索方式,就是先礼貌地敲门,如果没有回应便试着转动门把手,如果打不开就换下一间——极其天真的做法,出自小秋极其单纯的小脑袋瓜,真正藏着安雯的那个房间早就被她错过去了,因此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小秋没有任何收获。
正当小秋愁眉苦脸地准备放弃寻找回到房间的时候,走廊上的一个异人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女孩蜥蜴异化,穿一身黑白哥特女仆裙,露在外面的皮肤覆盖着青灰色鳞片,裙子下还探出一条粗大的尾巴。
从身材和发育程度来看,那女孩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此时正端着个与自己体型不相称的大脸盆向某个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可能是嫌把脸盆放下再拿起太麻烦,她直接用长长的下颌去压门把手,失败后又转过身换尾巴来,看上去相当吃力。
小秋凑上前,好心地问:“那个,需要帮助吗?”
蜥蜴人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呀”的一声尖叫,但真正让她动摇的不是小秋,而是来自脖颈处的刺痛。
细细的鳞片像活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上向下蔓延,新生鳞片取代了女孩裸露在外的最后一点正常皮肤,细细的血珠从鳞片的缝隙中渗出。
异化加深,安雯刚提到的血月之夜特点之一,以这种方式清晰地展现在了小秋面前。
女孩手中的铜盆掉落下去,小秋急忙伸手去接,没想到盆里装的竟然是温水,虽然并不烫手,小秋却因突然感受到意料之外的温度而手一抖,铜盆只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一下便再次坠落下去。
“小心!”
蜥蜴人女孩慌忙伸手,这次终于和小秋一起把铜盆拿稳了。二人同时松了口气,抬头对视一眼,又一起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多谢啦,”蜥蜴人女孩腾出一只手打开房门,“我叫妮妮可,你就是安渡因医生带来的那个孩子吧。”
“嗯,我叫秋哦!虽然不知道以前叫什么,不过安雯姐姐帮我起了这个名字。”
【失忆了吗,真可怜。】
妮妮可皱起眉头,怜悯地看着对自己的“悲惨”身世并无自觉的小秋,几秒钟后才想起自己端着满满一大盆水到这里来的目的。
“小秋,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还有事要忙,一会儿再找你玩好吗?”
小秋一噘嘴,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呆毛垂下来,水灵灵的眼睛里仿佛蓄满泪:“怎么这样啊……刚才安雯姐姐也说着自己有事就把人家丢下了,找都找不到。妮妮可要做什么呢?我可以帮忙的!”
要不是异化以后鼻孔朝上,妮妮可的鼻血恐怕当场就要决堤了。凭什么啊!明明是同一性别,年龄也差不几岁,甚至都是可爱**的人设,为什么这孩子的卖萌撒娇攻击会命中要害效果拔群?
妮妮可差点就喊出一个“好”来,但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委婉地拒绝道:“我要去帮一个生病的朋友擦洗身体呢。那种病会传染的,像我这样的异人很难得病,但你这种普通人类就不好说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帮助。”
“病人吗?我,我可以照顾的,毕竟我可是安渡因先生的小助手嘛,诶嘿嘿……”
妮妮可眼前一亮:“真的吗?如果是安渡因先生教导过的就没问题了吧,快进来,谢谢你啦!”
说罢,她爽快地给小秋让出一条路,丝毫没有怀疑小秋所说的“助手”的真实性。毕竟——萝莉这种纯洁的生物怎么可能会说谎嘛!
这样一来,小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心虚地朝妮妮可笑笑,低头走进了房间。
她并不喜欢说谎,只是太害怕寂寞。刚才安雯丢下她的时候,孤身一人的恐惧便慢慢在她的心底发芽,仿佛面对冰冷的灰色荒原,胸口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小秋是个自立又坚强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怕那种心里凉凉的感觉。本以为结交新朋友、让手头有事做就可以排遣那种寂寞,可当小秋看到病床上的小咪时,她的心,更凉了。
第一眼看去,直觉就告诉小秋,床上那个猫咪女孩活不长了。
几日的高烧让那女孩毛色暗淡,一只橘猫都快褪色成了斑猫那种灰白;她不安地扭动着,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身下干净的床单也被她的爪子撕破了好几处。
妮妮可小心地按下小咪的爪子,把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上,爬行动物型异人的低体温透过鳞片传递到小咪那里,为她从灼热的地狱中抽走了一丝火焰。
“别怕,是我哦,妮妮可就在这里。”
听到朋友的声音,小咪的表情稍缓和,紧拧到一起的眉头渐渐松解开,挣扎的幅度也不那么大了。她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碧绿色的眼眸好久才将焦距对在妮妮可身上:
“妮妮可,对不起,我可能已经……”
“别乱说,”妮妮可捂住她的嘴,“你会好起来的。”
小咪眨眨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她沙哑的声音哽咽起来,却没有眼泪流下,所有的泪水早已被高烧蒸干:
“刚刚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我不想死,我还想和妮妮可一起……”
话还没说完,她就再次剧烈咳嗽起来。那个瞬间,小秋再次产生了刚才在安渡因给自己疗伤时出现的幻觉,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愿望,又是愿望。】
【羔羊呦,不管多少次,不管什么请求,我都会一一倾听,一一回应。】
【善良也好,邪恶也罢,美梦诚可贵,贪欲亦无妨。一切的一切,全都可以实现。】
【因为,我的孩子——我爱你们。我爱你们。我爱你们。】
【万事皆允,汝愿……】
小秋的背后,妮妮可看不见的地方,光铸双翼正悄悄成形。光芒最终迸发出来前的一刹那,异样的气息突然插入,让小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那双圣洁的小翅膀也无声地散去了。
妮妮可毫无察觉,正搂着小咪在她耳边低语:“放心吧,安渡因先生是很厉害的牧师,姐姐们都相信他,妈妈桑也说他在全力想办法救你呢,一定没问题的,一定……”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也啜泣起来。这些话,到底是事实,是安慰小咪的说辞,还是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呢?
小咪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妮妮可的话听进去。妮妮可用力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心态,对小秋说:“来干活吧,帮我脱掉小咪的衣服好吗?……小秋?你在看什么?”
小秋正望着墙边一个衣柜出神,好久才听见妮妮可的呼唤:
“嗯?嗯嗯嗯。对不起走神了,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柜子里放着什么?”
“柜子……只是摆设吧,”妮妮可挠挠头说,“这间屋子从前是工作间,那个衣柜只是为了给客人烘托气氛用放在那里的,里面应该是空的。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秋敷衍着,可刚才从柜子里传来的异样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她小心地走向衣柜,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拉开了柜门。
吱呀——
柜门打开的瞬间,不祥的气息爆炸一样迸发出来,仿佛一条湿冷的毒蛇从柜里窜出,紧紧盘绕于两个女孩的心头。
“呜……”
妮妮可忍不住捂住胸口,小秋却没有任何表示,眼前诡异的景象竟也没有吓到她——
衣柜正中,附着着一个巨大的猩红色肉瘤,椭圆形,像昆虫的茧一样粘在衣柜的后壁,上面还遍布青紫色的血管和暗红色的肌肉束。
感受到来自屋内的光线,肉瘤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像心脏一样规律地跳动起来。妮妮可尖叫一声,抄起墙角的扫把对准肉瘤,而小秋,竟鬼使神差地向肉瘤伸出了手。
【总感觉……很熟悉?】
面对小秋胆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作死行为,妮妮可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声音死死地卡在嗓子眼里:
“不要,小秋,快,快躲开啊!”
在小秋的手指触到肉瘤之前,一条手臂噗地刺破肉瘤,带着浅绿色的不明黏液伸了出来。准确地说,那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手臂”,而更像是猫科动物的某一肢体,前端“手”的位置长着一只带肉垫的小爪子,肢体上橘黄的毛发因黏液而紧紧贴在皮肤上。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只爪子也刺了出来。两只爪子用力一撕,肉瘤便裂开一道大口,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孩”随着大量的黏液扑在地板上。
小秋后退几步,避免被黏液弄脏鞋子,却还是没有按妮妮可所说远远逃开。从肉瘤中诞生的“女孩”挣扎着撑起身体,黏液从它的头上脸上滴落在小小的胸脯;它开口吐出大量污物,然后像新生儿一样咳嗽着尝试呼吸。
“你是……小咪?!”
妮妮可茫然地放下手中的扫把。尽管全身沾满黏液,毛发和一对尖耳湿哒哒地垂下,妮妮可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从肉瘤中诞生的家伙,赫然就是自己的好友小咪!
为什么小咪会有两个?那床上那个到底是?自己这几天照顾的是真正的小咪吗?到底哪一个才是怪物?它又为什么会在房间里……
巨大的变故让妮妮可的脑袋一片混乱。肉瘤中诞生的“小咪”听到妮妮可的声音,抬头看向她,这一眼,让妮妮可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
没有眼皮,没有眼球,有的只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貌似鲜血的红色液体冲开黏液沿眼眶汩汩留下,“小咪”张了张嘴,发出含混不清的呼唤。
“啊啊啊啊啊啊!!”
妮妮可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几个街区。那个没有眼睛的怪物先是一缩,接着也尖声咆哮起来!
幻魔,这是真正的幻魔!妮妮可扑到病床上真正小咪的身上,抱着她瑟瑟发抖。
背部的皮肤裂开,几条猩红色的触手从幻魔背后窜出。小秋吓了一跳,不小心跌坐在地,幻魔毫不留情地向她刺出全部的触手!
小秋眼一闭,一咬牙,大吼道:“请等一下!”
仿佛语言中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能够轻松击穿混凝土的触手竟然真的在小秋面前几厘米处停下了。
“不要害怕,”小秋努力克服恐惧,把呼吸调均匀,“我们不是坏人。”
就在刚才,第一次看见幻魔全貌的时候,小秋脑海中就闪过无数画面。
那是个普通小女孩,有一个开朗的爸爸和慈祥的妈妈。
某天,一觉醒来后,小女孩发现自己的耳朵跑到了头顶,变成了尖尖的猫耳。
父母如临大敌,将女孩关在房间里,一步都不许她踏出家门,可是一群穿制服的人还是在不久后破门而入。
一切都变了。
自从被投入第六区这片陌生的土地,女孩被卫兵追,被流氓追,被奴隶贩子追;所有人都想要伤害她,所有人都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
女孩绝望地呼喊,只得到轻蔑的大笑作为回应。
恐惧。无助。所有负面的情感在某次血月的时候悄然凝聚成一个实体。
新的幻魔,诞生了。
现在,面对小秋镇定的表现,幻魔竟渐渐安静下来,红色触手簌簌地缩回它的体内。小秋慢慢向幻魔伸出一只手,幻魔也试探着伸出爪子;二人指尖逐渐靠近,似触非触,像极了宗教绘画中月神给予信徒启示的场景。
砰!
房门突然被撞开,安雯一边大喊着小秋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幻魔受到惊吓,敏捷地窜出几米,红色触手刺穿天花板将它吊在众人头顶!
“你这家伙,竟然还没死透吗?!”
安雯只惊讶了一瞬,便迅速摆出战斗姿势,全身爆发出凌冽的杀气;感受到致命威胁,幻魔也发出威吓的低吼!
“安雯姐姐不要!”
小秋惊呼,可是马上就被安雯强硬地拉过来丢出门外。刚才听到妮妮可的惨叫,刚解决完毕的安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冲进了房间。她没戴那把被魔法压缩成挂坠的伊斯塔莉枪刃,甚至连修女服都穿反了,刻意改低的领口露出大片光洁的后背——但这丝毫没有让她在幻魔面前退缩。
“吼!!”
幻魔大吼一声,蜘蛛似的从屋顶跃下,直扑向安雯!后者小退半步,抓住身后圆桌的桌腿,以左腿为支点,大幅旋转身体——
啪!
几十斤重的实木圆桌就这样被轻松抡起,在幻魔的“脸”上拍得粉碎。幻魔在地上连滚几圈,撞碎窗户飞出去,即将从二楼坠落的时候却突然伸出触手拉住窗框,强行把自己拖回房间。
触手再次刺出,这次目标不是安雯,而是床上的小咪。妮妮可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去挡触手,却被一根触手轻易拖开,其他触手则卷起小咪,将她拉到幻魔的人形本体面前。
更多的触手从幻魔全身各处涌出,把小咪和本体一起包成一个巨大的茧。安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夺走,却因妮妮可还在幻魔手中而不敢轻举妄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你这个怪物,快还给我,把小咪还给我!”
妮妮可越是挣扎,缠住她身体的触手就收得越紧,很快她的骨骼就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再敢伤害那孩子,我会给你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安雯恶狠狠地发出威胁,幻魔反而挑衅似的抬起另一条触手对准妮妮可,锋利的尖端直指她的喉咙!
可是幻魔犹豫了。触手摆来摆去,最终猛地把妮妮可掷向安雯,而幻魔自己则从被砸烂的窗户中跳了出去,夺路而逃。
“咳!”
安雯接住妮妮可,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她重重撞上墙壁。顾不上疼痛,她迅速检查完妮妮可的情况,发现那孩子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秋,你一定好好待在这里,我去把那个怪物追回来!”
她说着,快速跑去收拾自己的装备,没给小秋任何插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