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战斗修女】军衔高，还得学着参与指挥作业，紧急时候可以接下【战争修士】的指挥权，所以还得过完指挥官课程以后才能拿到毕业证下部队。

到了战争修女的指挥官培养课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毛都不会，从头学起。

【战斗修女】第一个阶段教的那叫基础素质培养，具体干活从头来过。

指挥官阶段先是实习见习，然后去到【战争修士】里面当排长，稍微老一点的兵都能给你上一课。

你得老老实实把你能通过【战斗修女】第一阶段考核是天之骄女那点脾气收起来，跟这些人学习，怎么带兵，怎么指挥，怎么去揣摩他们心思，怎么跟他们成为肝胆相照的战友。

完了你才能开始学着当一个指挥官。

一个指挥官，你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懂得人心。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作战胜利的基本条件，一样都不能少。

指挥流程你要烂熟于心，指挥程序你要倒背如流，指挥技能你要随手拈来，士气后勤武器装备，每一样你都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最后再通过指挥官考核了，你才能正式成为【战斗修女】。

我手下的士兵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每一个都是父母亲的宝贝疙瘩，如无必要，不得牺牲。

他们是儿子女儿，是兄弟姐妹，是父亲母亲，不是可以随便牺牲的工具人。你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你的一个决定可能就会导致他们白白送命。

我无数次安慰自己，尽人事听天命，把自己该做好的事情做到最好，如果还是要牺牲，那也只好这样了，如此方能面对这种压力。

这可远不止十年磨一剑。

然而试不试一下霜刃，那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明知自己是一件利器，你有十足的把握把任何敌人按进地狱去，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饱含着悔恨和对你彻骨的恐惧死去。

你非常清楚自己准备好了，血与火都不在话下，你早已云淡风轻。死亡不过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只要还没有到来，你就不需要考虑这种小事情。

你完全信心十足，长年的准备与磨砺，战友们推心置腹、肝胆相照，教会和信仰都强大务必，这一切给了你无穷的信心。

然而你只能呆着，没有魔王给你杀，没有异教徒过来入侵给你打。

直到你老死，你都没有手刃过任何一个值得称道的魔物或者异教徒的名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冒头跑出来，你捏着满手的老茧，硬是找不到这浑身力气朝哪儿使，只能在剿灭山贼的战场上，随手砍死几个奔溃逃跑的敌人。

我当然知道对于教会和人民来说，宁可备而不战，不可战而不备，没有仗给我们打，对于教会和人民来说是好事情，再没有什么比安居乐业更好了。

然而对个人来说，这不能不说悲凉。这代表着一个【战斗修女】不得不面对的一种可能性，你十几年的专心致志，努力训练，浑身的秘传魔法和武艺，很可能只是个笑话。

退役后我背着一个刻印着【战斗修女】旗帜的巨大背囊站在长途马车站外面，不由得悲从中来。

人流在你面前来来回回，初夏的艳阳把地面附近的灰尘照出一片朦胧，长久以来这滚滚红尘跟我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我的青春，我人生中只有一次的美好年华，我最精锐的锐气，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十多年的奔波，却没能替教会杀死一个复活的魔王，或者一个亵渎者。

我当然也跟教会喊过“若有战，召必回”，但是我内心里务必清楚那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有的是比你状态更好的人，有的是比你年轻比你能打能扛的人，他们都不一定有机会更何况你呢？

你现在满身疲惫跟这站前广场上每一个大龄妇女没有任何区别，工作成绩不突出军事技能不突出偏偏椎间盘突出，常年高强度训练常态化加班日常性熬夜，膝盖腰椎颈椎一个比一个糟糕。

说实话，你现在跟个咣当咣当响的破车有什么区别，理论上确实还能跑，不过要是有更好的选择，谁要你呢？

那一刻我明白了那些**兵们在想什么了。

我们【战斗修女】一直都是在战狂里面挑战狂，论起拼命，谁能比得上【战斗修女】呢？【战斗修女】的队伍里面，谁会怕血与火？

我们只怕无穷无尽的消磨。在日复一日中，在年复一年中，在秒针滴滴答答中，你的青春，过去了。

再没有手刃魔王的可能，再没有高颂圣女名号的冲锋，再没有纠正异教徒的信仰远征了，再也不会有血与火了。

你只有“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

要不是想着要回家见父母，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去的。

低矮的木楼眼看着都要被杂草灌木给淹没了，我抡起开山刀砍了一下午才勉强出来个轮廓。

那天晚上我烧了一大锅热水来烫脚，滚烫的水烫得人浑身都在发热发痒，忍不住的伸懒腰。

我结结实实的伸了个懒腰，从头到脚的骨头骨节都在噼里啪啦的响，老腰更是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我还以为它要断了呢。

浑身舒坦的我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摊在家里的老木头椅子上面，山区老木头房子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年久失修的木头墙壁裂开了东一道细一道的缝，灯光照在发黑的墙壁上好像永远照不透黑暗。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几十年后终于回来了。

但回到家以后，我却只感到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我再也没有……

那为【第一圣女】战死沙场的机会了……

…………

【PS：这里变回里文的自称：我】

所以说，我这个时代还算挺幸运的了，魔物多得杀不完，根本不怕自己会郁郁寡欢的老死。”

里文停下了剪发的手。

“好了，剪完了！嗯，感觉很不错呢！额……梅薇恩你有镜子吗？”

梅薇恩才从里文的话语中清醒回来，一边心中惊叹于【战斗修女】们那狂热的信仰，一边喃喃答道：

“额……啊？我没有镜子这种东西耶。”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女生都会有个镜子呢，洛雅兰就是这么说的然后送了我一个。”

里文转身从自己的行李里拿了镜子过来。不愧是校长女儿送的礼物，送给里文的是不带半点朦胧的高级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