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城区的清理工作一直都进展得很不顺利，等主要道路上的障碍物全都清理干净，基本可以住人之后，重建工作就搁置下来了，一直到大叔他过来找我们为止都没有什么进展。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重建旧城区的花费比继续开发新城区还要大，所以从经济效益上来考虑，市政府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开发新城区吧。”

早在在暴乱发生之前，市政府就已经开始着手于城市郊区的开发工作了，所以等原本的城区毁于一旦，城市急需重建之时，优先开发还是一片空白的城市郊区姑且也算是一个可以理解的选择。

毕竟，如果要是想重建旧城区的话，除了需要缴纳给建筑公司的工程款项以外，把那些倒在地上的建筑残骸给清理干净也将是一笔数额巨大的开销。

更为要命的是，即使有很多建筑并没有在那次暴乱中被彻底摧毁，它们的地基与承重结构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可以安全居住的年限大大缩短，甚至还有很多直接就变成了危楼。

所以，要是再加上这些房子的拆迁费用，重建旧城区的花费恐怕就要变得更加夸张了。

“结果就是我们在废墟里艰难度日的时候，那场暴乱的搜救人员早就已经撤走了，重建工程的规划也一直都没有划到我们那里去。而且我们当时也就是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孩子，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明我们情况，于是就被别人当成了和那场暴乱结束之后出现的一大堆无家可归的人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乞丐，没有得到市政府的关注。不过，只能说幸好在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大家对异能者的看法都缓和了不少吧，我们第一年的生活过得还不算太艰难。”

虽然讨厌异能者的人在人群中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席位，但他们也并非全都是支持暴力屠杀异能者的疯子。

对于这场暴乱，大多数人的看法还是认为这些【真理觉醒者】的恐怖分子做得太过分了，所以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他们对幸存异能者的态度就变得稍微友好了一点。

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通过出售孤儿院内剩余的各种医疗器械的零件，他们不仅能拿到足以维生的收入，也能在购买食物的时候得到店主的笑脸相迎。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在那之后的生活虽然过得很幸苦，但也没有艰难到过不下去的程度。所以如果要我给个评价的话，那就是还没有那么糟糕吧，至少我们不用写家庭作业，而且每天都能在孤儿院的院子里一起玩不是吗？”

“也许吧，哈哈。”

听着薛蕴长对于那段生活在孤儿院废墟里的日子的评价方式，王源灵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两声。

他能够感受出来，薛蕴长他们当初在孤儿院里生活的那段时光绝对不像他讲述得那般轻松，还有很多问题都被他或有意或无意地给忽略掉了。

不过王源灵也没有刻意指出这一点，对于他来说，只要这些孩子们现在生活得幸福美满，那也就足够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就算再怎么耿耿于怀，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特别是刚刚才从困扰了自己十余年的梦魇中解脱出来的王源灵，更加能体会到这句话说得到底有多么正确。

但是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也应该结束了。

毕竟，他们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叙旧才一起出现在阳台上的，所以就在双方差一点又要陷入新一轮的沉默之前，薛蕴长转口谈起了一开始他想问的那个问题。

“还有…王大哥？”

“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就是关于…呃…如果在工作的时候碰到的罪犯无法制服，一旦动手就只能杀死他的话，应该怎么做？”

先是勾起了王源灵过去的回忆，然后又是奇迹般的重逢，接着又是薛蕴长对于自己过往的讲述。

就连薛蕴长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问个问题居然会引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十分委婉地重新提了一下这个一开始的问题，希望能得到王源灵的答复。

反正只要自己继续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待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碰到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解决方法的事件的吧。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去考虑，果然还是现在就做好心里准备才更为明智。

“呼（悠长的叹气声），说的也是啊……”

自己还没有尽到前辈的责任，告诉这位“新人保安”他必须要有的思想觉悟呢。

就在薛蕴长又一次提起这个问题的同时，已经完整地回忆了一遍自己过去的记忆，并且还解除了心中梦魇的王源灵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答案了。

“这样吧，少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恨过某个人，恨到甚至想亲自动手杀了他？”

“动手杀了他？这…我不知道……”

突然出现的奇怪问题让薛蕴长有些诧异，他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回忆，想要找一找自己有没有诅咒过某人希望他立刻死去，但却没能找到符合这一条件的对象。

即使是在他为同伴们偷窃食物时追打他的保安与店主，他也能理解这些人憎恨他的理由。

除了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事的原因之外，他们也只不过是在害怕一个可以随时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异类】而已。

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人类与异能者之间存在隔阂的现实，而害怕一个随时可以夺走自己的生命，并且还拥有独立的思维、无法被控制的强大个体也不过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罢了，这完全就是一种自然现象，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但也就是因为薛蕴长理解了这些憎恨背后的原因，他才无法去恨那些人。

他们对异能者的所有看法，他们投向异能者的所有恶意都是人类这个物种能在千万年的生存竞争中幸存下来的基础，即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生命的生物本能替他们决定好了的事情。

也就因此，如果要是说连这都是错误的话，那全人类就都应该是自己憎恨的对象了。

但是这也太疯狂了，薛蕴长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憎恨着全世界人类的存在要怎么样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恐怕光是这种极度扭曲的想法，就已经足以将他逼疯了吧。

更何况，异能者也是人类的一员，所以要憎恨人类的话，难道他还要憎恨自己吗？

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虽然薛蕴长并不喜欢那些敌视异能者的人，但他也没有把这种心态提高到憎恨的程度，更不用说希望动手杀死对方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