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去的路上，他是有想象过和平年代战争经济的萧条，但眼前门可罗雀的景象依旧让他大吃一惊。
单从那长蘑菇的牌匾，就透露出一股寒酸的味道。比骑士团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落魄气息铺面而来。
赫尔修斯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推开布满尘埃的大门，向往中冒险者们高谈阔论的热闹场景没有出现，只柜台上趴着一位胡须拉茬的大叔。
见有人进来，第一反应不是热情地迎上来，而是换个姿势继续趴着。那副无精打采，放弃生活的样子不是40年的老处男还真做不出来。
而且桌上堆满的空酒瓶也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幽怨。
被天花板落下的灰尘呛了一口，赫尔修斯边咳嗽边说明来意。
“咳咳，我是来.......咳咳，招募魔法师的，有没有......咳咳，符合条件的使用魔法的冒险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把我这个冒险者工会的会长带走好了。顺便一提，作为曾经莱茵城闻名遐迩的剑士，我会的魔法只到二阶而已。”
“算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招募一个懒汉吧.....”
与城镇各地展现的繁荣富庶完全不同，平民和商人脸上能够肆无忌惮地展露出笑颜，而昔日伟大的冒险者和骑士却过着和他这魔王相差无几的生活。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里已经没有冒险者了，不如说再过不久就要拆迁成洗脚城了。上次见到这些桌椅上坐满人还是在17年前......”
大叔的眼中只剩惆怅，发布任务的公告墙上也空荡荡的。让人感到一阵凄凉。
“不过，所幸的是拥有勇者头衔的我后半生光靠领救济金就能苟活下去吧。”
虽然只是在阐述事实，但语气中却满是自嘲。
“那为什么不去参军呢？如果是名剑士的话上位骑士团应该很需要的吧。”
“我可不想对有血有肉的同胞兵刃相向，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般想法。
隔壁补车轮的，还有转行研究魔法医学的，甚至是被城管追着跑的卖青春修炼手册的小贩......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退役却不愿意加入发动对外战争的王女麾下的前冒险者。
明明剑刃上该沾染的血渍，只有作恶多端的魔物的而已啊！可恶！”
“......”
虽然大叔说的义愤填膺，不过处在魔王立场的赫尔修斯却无法做出评价。
——也有善良的魔族啊。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旋即就听到大叔扯开嗓子抱怨。
“为什么那群该死的魔族不发动叛乱呢！至少屠掉一两座城的话王女殿下和教廷也不得不重视起冒险家这个行业吧。
这一切都是那个轻而易举被击败的废物魔王的错！”
大叔一边咕咚咕咚地朝喉咙里灌入烈酒，一边向赫尔修斯喋喋不休地述说。
这个冒险者工会会长看来是彻底坏掉了的样子。
“没有魔物讨伐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这样说过后，他彭地一声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决定了，干脆直接发动叛变好了！既然没有人成为魔王，至少由我来——！”
“别这么草率就快进到屠魔少年终成魔的剧情啊！”
赫尔修斯吐槽道。但工会会长完全没听进去。
“首先，是先解决掉可能会走漏风声的碍眼的家伙。”
醉态尽显中暗藏杀意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赫尔修斯的方向。赫尔修斯脑袋左右摇摆，也没看到除自己外的其他人。
“我？”
疑惑地指着自己发问。
“拿命来吧！就用你的血吹响叛乱的号角！”
“喂！等等——！”
正当赫尔修斯在危急时刻想唤出圣剑时，剑尖停在了距自己脑袋两公分的位置。
大叔突然收手，把宝石点缀的长剑丢在一旁。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玩笑般，沮丧地坐在地上。
“骗人的，毕竟我怎么可能是那家伙的对手。不过再不出鞘的话，就算是名剑也会锈蚀的啊.......”
他温柔地抚摸着从柜台下取出的长剑，不知是说剑还是指代自己。
在那之后，赫尔修斯心有余悸地走出了冒险者工会。
出门前，一直保持着面朝大叔的姿势后退，生怕他一个不注意砍过来。
直至看不见工会的标志性屋顶，赫尔修斯才松了口气。
不过，心中仍能听到最后离开时回响起的一声叹息。
那一定是曾在这里立下誓言的众多冒险者们共同发出的叹息。
——
——
只身行走在喧嚷的王城道路。行道树和商业街规划的井井有条。
正如黎梦所言，能看见的不止是人。
个头瘦小的矮人族和高大的巨人族，收起翅膀的恶魔，高声交谈的骷髅。拉车的牛头人，明明不是那种风俗店却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猫耳女仆。
这是一个人和魔物能和平共处的城市。可是，真的如此吗？
辉煌的殿堂之上，清一色的人族执政者和骑士鄙夷的视线绝不是幻觉。
清冷的魔王城里，那些煊赫一时却只有雕像得以保留的魔王军干部的失踪也绝非偶然。
在这里生活的魔物真的会感受到快乐吗？
在这里生活的人类真的会感受到快乐吗？
也许，这只是让并不相容的两种物质强行混合。浮在表层的晶莹透亮，底部却淤积着深黑的泥沙。
没有欲望的社会，连笑容也异化得无比诡异。
他们，人也好，魔也罢，都只是王女的棋子。构建出虚伪乐园的棋子。
爱蒂莉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夺取魔王之心？至高无上的力量？
或许，她只是继承了奥古斯琼斯的意志，想要将这份虚假的繁荣延续下去。
那么，我又是为什么而存在？
我是魔王，魔族真正的号令者。却又是女神钦点的救世主。
这一切只是偶然吗？
需要勇者拯救的魔王占领的世界，需要魔王存在的勇者失业的世界。
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
“对不起！！”
在思考这些问题时，于拐角处撞入我怀中的，是一名异色双瞳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