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清冷又寂寥。

那间本就破败的小屋子在寒风中就显得更为萧条。

还是那位姑娘,还是那轮新月。

只是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姑娘脸上,正犹如寒冬布满冰霜一般。

推开门后,在一片漆黑里,林清秋捧起桌边一杯冷掉的,原本是为沈知行沏的茶。

她瞳孔没有一丝光彩,许久才在呼啸的风声中,慢慢走入屋内。

屋内蜡烛早已熄灭。

她没有去点燃。

只是摸索着向前,看着那窗外暗淡的星辰和凄清的月光。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自己并不特别,他的好,只不过是一视同仁的施舍罢了。

多可笑。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林清秋觉得很冷,世界安静又残忍的冷。

山间夜风猛烈,似是悲悯哭嚎,那本就凋零殆尽的树枝在狂风吹拂下被硬生生折断,寂寂倒在黑夜里。

也就是在这样的风里。

未锁上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沈知行抖落肩头的枯叶,迈步进到了屋内。

“饭吃好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上去应该只被动了几筷子,在沈知行的印象中林清秋虽然吃的不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少。

“不是说了窗户记得关上嘛,怎么不仅窗开着,连门都不锁上……”

他念叨完见着林清秋没有回应,只得反身把门关上,又准备去林清秋身边关窗。

“茶是给我的?”他一边点燃蜡烛,同时瞄了一眼桌面上的茶杯,随口问道。

林清秋没有说话,抬手就把那杯茶水直接泼在了地上。

这回沈知行有点懵了。

烛光下,他看着林清秋犹如深冬寒夜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平常的她态度只是夹着细雪的微风,那今日简直就是寒潮裹挟着暴雪,冷冽得吓人。

“是晚饭做的……不好吃?”沈知行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回应。

“那是买回来的书不满意?”他又追问了一句。

仍就没有回应。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只有窗外的寒风在呼啸作响。

林清秋那清冷的面容毫无表情,那双精致的眸子里神采也犹如沉重的夜色。

沈知行顿了顿,略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其实还给你买了礼物,你要看看吗……”

林清秋闻言,本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她只是动了动唇,沉默着,并没有开口。

沈知行见状默默地走到屋外,从箱子里取回了他藏好的那件被仔细包裹的羽衣。

轻轻舒展之后,这条用名贵材质特意定制而成的裙衫,就出现在了林清秋的面前。

洁白,纯净,清傲,像是高山上一朵绽放的雪莲。

林清秋便在见到这件衣服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如果没有见着刚才竹林间的那一幕,那她此时定然会满心欢喜地收下这份礼物。

但现在,她就是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于是,那双眸子低低垂下,紧接着是毫无起伏的平淡语气:“我受不起这份礼物,还是拿去赠与别的姑娘吧。”

沈知行闻言愣了楞:“这衣服是按照你的体型设计裁剪的,怎么可能送给别的姑娘?”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秋将手指紧握到骨节发白,然后忍无可忍地抬头用锋利的眼神凝视着沈知行:“我告诉你,刚才竹林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既然你已有心上人,我也便不留在此地打扰……”

“等会,等会。”沈知行完全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一脸懵逼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还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清秋冷冷地摇了摇头,面色显得愈发愠怒:“刚才你与那女子在山林间,她赠与你定情信物,你收下时那么开心,转眼就忘了?”

沈知行听了这一番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我……定情信物?”

这下饶是他心思再怎么不缜密,也该明白林清秋在说什么了。

林姑娘,是吃醋了。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一边打开,一边上前紧紧握住了林清秋纤细的手。

林清秋刚准备要挣开,却在犹豫后止住了念头。

以她现在燃血后的境界,一旦出力,就不仅是震伤这么简单了。

可是随后令林清秋没想到的是,紧握住的那一只大手,将两个似乎是银质的小饰品放在了她手中。

借着光线,林清秋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竹林里沈知行收到的定情信物。

那曾经令她嫉妒又生厌的东西,就这么放在了她的手掌心里。

所以他现在这是……

“是送给你的。”

沈知行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林清秋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两枚精致细腻的新月形耳环,本就耀眼的材质在这烛火下更是熠熠生辉。

在那干净小巧的银面上,除去耳坠小孔的空隙之外,还精雕细琢地镌刻着一个“秋”字。

林清秋抬起头,眼神中满是错愕,一不留神间对上了沈知行的眼睛:“你……”

“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结果路上不慎遗失了,刚刚我出门就是准备去找的,好在只是落在了裁缝铺里,所以碰巧遇上老板娘帮我送来,你可能是误会了。”沈知行缓缓地解释道。

就像内心紧绷的某根弦,在这一刻忽然松了,凝固的血液重新再身体里流淌,林清秋能清楚地感觉到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而她脸上原本的冷意也渐渐有消散的迹象。

但片刻后,她的眉头又微微皱起,盯着沈知行问道:“她这么晚给你送来?”

沈知行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丈夫以前受过我的恩惠,倒也算是熟人,所以这也算是还恩情吧。”

话说完。

林清秋那本还带着寒意的面容,如同脉脉春风拂过,将冰雪都消融了。

而那双深邃的眼瞳也不再冷冽,瞧着手中的银饰展现出了异样的神采。

她嘴角悄悄扬起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解释完误会,沈知行苦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沉默良久后,他又用认真的口吻说道:“但我想她会送来的原因大概还有别的原因……”

皎洁的月色入户,映照着屋内靠得很近的二人。

风停,树静。

静到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灼热又短促的呼吸。

四目相对,沈知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想起初遇时的雨夜,内心的悸动促使着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下午在铺子里曾经讲过,这对耳环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我准备用来送给心爱姑娘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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