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的口味，你吃过没？

辣辣的感觉，你尝过没？

网吧红……

咳，串戏了。

安渡因愣愣地看着手中那缺了一角的三明治。

明明只是两片面包、几片培根、几叶生菜和一点酱料的简单组合，为什么能发挥出如此美味？

咸淡刚好，火候刚好，翠绿的菜叶间，培根卷着金黄的边。一口下去，油花浸入面包片，伴随着生菜断裂的清脆声响，香浓的味道充满口腔……

安渡因推断出两件事：第一，这三明治绝对不是安雯的手笔，收拾到勉强能看的屋子也不会是这懒虫的杰作；第二，眼前这个腼腆笑着的小萝莉绝对不是一般人，至少从厨艺天赋上来说。

现在，早上还昏迷着的萝莉完全恢复了精神，隔着餐桌坐在安渡因对面。她穿着安雯的旧衣服，衣袖被向上挽了几圈，蓝色的呆毛也不安分地翘起，看上去元气满满。

元气的她并没有像斑猫一样到处发泄过剩精力，而是端正地坐在桌边，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女仆一样交叉双手欣赏众人用餐时幸福的表情，乖巧得像个精致瓷娃娃。

听安雯说，萝莉醒后不哭不闹，能够很容易地与人交流，而且言谈礼貌、举止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第一次见到斑猫这样的异人也没有大惊小怪——这份成熟和修养可不常见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的上层贵族子弟也很难做到。

可惜的是，这萝莉很狗血地失去了记忆，没办法说明自己从哪来、为什么会被封进魔晶石中。

这点安渡因早有心理准备，他也已经盘算好怎样为这孩子找家人了。萝莉的优秀，加上那魔晶石的贵重程度，可以直接将调查范围缩小到四层以上，甚至很有可能和那些古老家族扯上关系。

但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一只萝莉丢下来呢？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涉及权力斗争？或者说，为了灭口？那样的话直接捅一刀不是更省事且保险吗？

【真是够了，瘟疫的事还没解决，又摊上这么个棘手的主儿，感觉又要被卷进不得了的事件里去了。】

安渡因暗自叹息，死鱼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萝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小的变化，焦急起来，小心地问道：“请问，不合安渡因先生您的口味吗？”

安渡因摇摇头：“不，很美味。是你做的吧，谢谢。”

萝莉不好意思地笑了，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要在她苹果似的小脸蛋上捏一把。一旁的安雯发出“咦”的长鸣，幸福地擦掉鼻血。

“你不一起吃吗？咱们边吃边聊。”

“刚才和安雯姐姐一起吃过了。安渡因先生是想问关于我的事吧，很抱歉我也不记得多少。”

相当聪明啊，这孩子，简直像是从小受到礼仪和交谈的特训——难道和教会有关？

安渡因仔细回忆了一下，月神教会的确开展过代号为“天选者”的少年培养计划，从五岁开始训练一批有天份的孩子至其成年。

然而按照规划，像萝莉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只被灌输过教义、魔法和武技的基础知识，礼仪方面为选修内容，直到毕业也不是什么硬性要求，这个假设应该不成立。

说起来，好像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呢。

安渡因这么问了，萝莉抱歉地一低头：“其实连这个我都忘了呢……不过安雯姐姐已经帮我取名了，就叫‘秋’，谐音‘坠落’（fall），很贴切吧，我超喜欢的～”

“啊，嗯，不错的名字，以后就叫你小秋好了，请多关照。”

安渡因支支吾吾地回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恰在这时，斑猫一敲盘子开心地叫道“再来一盘喵”，小秋说着“我来我来”便连忙跳下椅子往厨房跑去。

“你还给她起了名字？”

小秋从视线中消失后，安渡因立马压低声音对安雯质问道。

安雯完全没有听出语气中的不满，反倒非常自豪地说：“是啊，怎样怎样，不错吧，配得上这可爱的孩子呢。”

“她又不是你女儿，你也知道她明显不属于这里！”

安雯不屑地撇撇嘴：“嗨，我知道早晚要分开的，可是在此之前先养着呗，作为厨娘可是超棒的呦。啊～可爱的小秋，如果将来能养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

“嗯嗯，咱也想要个这样的妹妹喵～”

斑猫擦擦嘴角的残渣，跟着瞎搅和进来。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挂着和善（？）的笑容，一起转向安渡因。

【我擦嘞？这一家三口商量再领养个孩子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又承认我是一家之主了？】

努力克制住吐槽的冲动，安渡因严肃地说：“我已经因为无证行医被秃鹫敲诈过很多次了，可不想再背上条‘拐卖**’的罪名。这孩子，越早送走越好。”

“怕什么，不就是锅吗，”安雯说，“不管多少老娘来背，犯不着你操心。我就不信了，上面还能因为我收留流浪儿童把我开了不成？”

“她可不是一般的流浪儿童。搞不好，可不只是开除这么简单。”

“如果连我们都会有危险，那就更不该丢下小秋一个人了吧。”安雯关键时刻智商上线，利用逆向逻辑成功反击，斑猫也开始助攻：

“不会让安渡因被杀掉的喵！咱和师父会暗中保护安渡因的喵！救一命只要八千公民积分喵！”

“那还是让我安详地走吧，”安渡因捂脸，两个妹子的任性态度让他有些生气，“这里好歹是我家，吃穿开支都是我承担，你们多少也听我一次啊！”

然而安雯这暴脾气比他炸得更厉害，直接一脚踏上了桌：“你这人要不要这么冷血！难道你就忍心为了自己把这孩子赶到街上去？管他娘危险不危险的，我只知道我在做正确的事，真有人敢找小秋的碴，老娘一炮就放倒他一个加强连！”

【还真是无可救药的热血笨蛋啊，你是穿越过来的轻小说主角吗？】

安渡因沉默着低下头。

他很想告诉安雯，做正确的事情并不意味着获得好的结果，然而他不忍心揭露这残酷的真相，而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不愿再回首。

叹了口气，语气回归了平和：

“我并没有说要赶她走，只是……”

“嘘。”

斑猫突然跳过来用爪子捂住安渡因的嘴。她的尖耳不安地动来动去，鼻子嘶嘶地吸着气，如临大敌。

“有尸体的臭味喵。”

安渡因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昨晚弄出那么大动静，某些食腐生物肯定会想来分一杯羹的。

然而，安雯却适时地秀了波智商。她立刻冲出门外左顾右盼，大声嚷嚷着：“尸体？在哪在哪？”

“尸体？那可是件大事。”

一个四五十岁、身穿深灰色制服的油腻大叔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从安雯身边挤进房间。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初级卫兵，右手的金属义肢持着电击矛，噼啪作响的电火花让第六区任何居民都没有接近他们的念头。

安雯当即一脸嫌恶地给几人让开道。如果说世界上仅有那么几个事实能让安雯与安渡因达成共识，那么“秃鹫是个混蛋”算其中之一。

斑猫早已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安渡因假装热情地迎上去说道：“这不是治安官大人吗。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来干什么你还不清楚？”

秃鹫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房间四周，压根没有正眼瞧安渡因一眼，后者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后默默地缩了回去。

“原来是为我主持公道来了？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安渡因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指指头顶上的大洞，“昨晚我刚一进门，上面就掉下来好大块建筑垃圾把我家砸成这样。这不，我才刚收拾完。”

“建筑垃圾……？”秃鹫沉吟道。他抬头看去，透过残破的屋顶以及第六区的穹顶，竟然能看到地面以上久违的蓝天。

“大概是上层某个废区和幻魔打仗时炸出来的吧。您看这事有没有说法？联邦跟教会都那么有钱，打仗弄坏我的房子，多少应该给点意思意思吧。不行您就拖两具尸体过来说是事故，到时候赔偿款下来咱们二八分。“

秃鹫冷冷地拒绝道：“你一个黑户就给我老老实实趴着，少给我打地面上的主意。”他的目光又在四周刮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什么疑点，便有些懊恼地招呼两个手下准备回程。临走前，他又背对着安渡因丢下一句：“安渡因，昨晚的事有人告你私藏爆炸性化学品，你是要去我那里住两天协助调查呢，还是选老规矩？”

“老规矩老规矩。”

安渡因说着，忙不迭地去亮手环准备汇款。所谓老规矩，其实就是交罚金息事宁人，这点第六区的绝大多数居民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想破费其实也行，公正的秃鹫大人最终一定会还被告一个清白并且保证举报人不追究——毕竟九成九的情况下举报人就是秃鹫本人——当然，不保证被告身上不少什么零件就是了。

一手交钱，一手不用交货，空手套白狼乃是秃鹫惯用的手段；然而无本买卖做了成百上千起，这一次却不那么顺利。

安雯突然插到安渡因和秃鹫中间，笑眯眯地对秃鹫说：“大人，昨晚的事我全部经历过，真的和什么化学品无关，全都是误会。您要是不信，我跟您回治安署，您问什么我答什么，怎样？”

“大人很忙，别跟人家乱开玩笑。”安渡因拉住安雯的胳膊，拼命挤眼暗示，安雯却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起开，怂包。”

那一刻，安渡因气得只想薅头发。的确，安雯有“月神教会直属战斗修女”这层身份护体，秃鹫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是她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厨房里还有个小祖宗啊！

没有身份手环的小秋是黑户，而整个第六区，不管你是来避风头的杀人犯还是被卖来的娼J，所有黑户都必须让秃鹫尝够甜头，否则可不仅仅是交罚金遣返这么简单（当然自第六区建立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被遣返过）。

安渡因那么低声下气，还不是为了快快地把秃鹫哄走，以免他发现小秋的存在。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当一条舔狗呢？更何况同时还要被一个好吃懒做的裱字修女鄙视。

秃鹫默不作声，脖子却是更红了——安渡因希望他在这里把直逼临界的怒气发泄出来，否则日后说不定要被他怎样报复。

月神仿佛听到了安渡因的请求，立刻给了秃鹫一个撒气的机会——不过是以最坏的方式。

“唉？猫咪姐姐呢？”

小秋端着盘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回到客厅，左顾右盼不见斑猫的身影，只好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安渡因。秃鹫浑浊的眼珠立刻发出锐利的光，他的视线迅速在小秋光秃秃的手腕上扫过，随即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

安渡因知道，“食腐者”又要开始吃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