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买完门票随着人流刚进入游乐园,我就听到少女跃跃欲试的声音。

我望着四周看了一眼,因为正值周末又是天气晴朗,园内很自然地拥有不少游客。

徐徐和风吹拂过微微出汗的额头,带来一丝凉爽,被这风软化了平日里那恶毒态度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薄薄金粉,在皮肤上温柔地弹跳着。

这些值得感谢的出游要素,混在一起让我这个两年几乎只愿意蹲在家里的死宅都有点难耐热情。

所以,我们的优理大小姐,难得这么兴奋当然也是可以解释的吧?

“我听说,碰碰车,很好玩。”

给人快要跳起来的感觉,少女的脸上分明闪烁着某种攻击欲。

嗯,攻击欲。

听说喜欢玩碰碰车的人驾驶汽车时也有使用撞击的欲望,一这么想,我就不禁为优理高考后考驾照等事宜感到担心了。

“去看看吧?”

见我不说话,优理直接拉起我的手,一路上对诸多游乐设施熟视无睹,径直奔向更深处。

声音在吵闹着。

不停歇的车与车的碰撞,愉悦的笑声和感到刺激的惊呼声,揭示了人们最根本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突然想起自己还在饱腹的状态中。

优理虽然和吃完午饭就变得倦怠起来的我完全不一样,因为兴奋也显得活蹦乱跳的,但这依然改变不了我们刚吃完饭还没多久的事实。

“忆,下一个,就到我们,了吧?”

“慢、慢着。优理,虽然我也觉得想玩什么就尽管玩好了,但是我们现在才刚吃过饭的吧,这种时候还选这种狂野系的游戏实在是……”

我故意停下来,没有引出下文,以至于能更好的劝解优理。

绝不能让兴奋过了头的少女带着自己一起闯进深渊地狱,我笃定念头认真的这么心想。

会吐的,肯定。

“现在还是来一点轻缓的项目吧?比如旋转木马啦,咖啡杯啦之类的。”

“唔?”而优理却是茫然的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一样。

“忆,你还没,消化完?”

“……嗯?”

我惊悚地瞪大眼睛。

似乎是把这个表情理解为疑惑,少女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桥豆麻袋!

“优理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消化完了?肚子不饱了吗?已经不碍事了吗?”

“嗯,当然啊。”

优理一脸‘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的表情,我的内心则是崩溃的。

嗯?这才几点到几点啊!

吃完饭后过了十五分钟了吗?最多也就十分钟了吧?

我呆然地看着少女。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感慨了,但我真的想再说一遍了。

优理你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吗?该不会其实十岁的时候已经去过真新镇找大木博士领完御三家或是皮卡丘了吧?

“唔……忆,你还没,消化好吗?”另一边,似乎是从我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察觉到了这样的事实,少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满怀歉意地说道。

“抱歉,没有,考虑到,忆的身体。”

我:“……”

虽然被道歉了,但我怎么有一种是我的体质拖了后腿的奇怪错觉。

欸?不正常的人的是我吗?是因为我体质太差了吗?

我满脸不可置信地自问。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去,旋转木马,吧。”

不管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我,女孩儿的兴奋劲虽然被挫败了少许,但语气还是很活泼。

适合出游的天气等等要素,应该是真的让她很高兴。

“忆,这边这边。”

拉着我的手,她一边这么说,继续活力十足地向前进发。

以温柔的力道拉着我走,明明少女的力气不小,可是却从来都没让我感到什么不适。

“嗯。”我回握住一如既往抓住我的小手,哪怕不用力,也可以自然轻松地做出笑容了。

所以,尽管我的行为就像是在害怕少女逃走一样。

女孩儿回过头,依旧是对我笑笑。

‘走吧。’

就像是在这么和我说一样,于是我抬起被污泥缠住的裤脚。

视野在变换。

以视线作为半径,慢慢地扫出一个大大的圆环。

在游乐园中,旋转木马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挑拨人心的项目,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午时饭后的关系,木马上不仅是孩子的欢笑,青春年少的呼唤也是其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我喜欢的少女骑着‘一匹’白马,背挺得很直,视线方向和我一致地看着远方,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少女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心情悠远绵长。

而后,不只是几分钟的童话之旅就这般结束。

从出口处静默地走出,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因此反倒显得状况有些特殊。

我看着她,没有多说话,却是女孩儿很快的就恢复了过来。

“忆,我刚才,想到,很好的,东西了。”

她轻声的和我说,语气带着些许的怀念。

我想那大概是温柔明媚的故事,竖起耳朵倾听:“嗯,你说吧。”

老实说,我也不会有拒绝的想法,就算什么都不去考虑,我也还记得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的‘当女生愿意和你诉说过去的时候,就肯定是喜欢你’的教导。

虽然我和优理早就不需要确认这类事情了,但对于好感度增高——对于更能了解到优理的事件,我不可能熟视无睹。

“是关于,雪的事情。”

优理撇开视线,轻声地说道。

这丫头不会又是怕我吃醋吧……我苦笑地挠了挠脸颊,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也是怕话题又被扯开,我老实地保持沉默。

优理带着我来到其中一边的长椅,我的饱腹感所剩无几,不过这时候她也不是很着急了。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小时候,我的朋友,很少。”

然后以这句话开始,说出了少女在白马上愣神时的所想。

小时候的优理朋友很少。

虽然周围全部都是人,但真的可以谈心的人,也不过只有一个半罢了。

半个是她那时的家庭老师,据说是和老板娘一样我行我素的家伙,但言辞比老板娘还要粗暴,当时优理和她的关系其实相当差,因此尽管有可以谈心的机会,但对于她来说,很多时候却是眼睁睁的被放弃了。

也因此,优理哪怕直言‘我现在也还是不喜欢她’,也还是透露出了不小当时没有能够交心的遗憾。

我想,这也可能就是现在优理和老板娘相处的很好的原因。

另一个,就是优理她最好的朋友——长谷川雪了。

长谷川家和神绘家是世交了,在家族史上出现了不少以绘画、音乐等艺术形式亦敌亦友的人才。

也因此在情谊深厚的现如今,两家之间的摩擦和竞争也持续不断,每代的出色小辈都会在某个聚会中相遇,从此过上互相促进的人生。

优理就是在这种环境碰到长谷川的。

“那个时候,作为祖父大人,唯一的弟子,我还是,很出名的喔。”

少女的笑容混杂出几许伤感,让我在一边沉默。

神绘带人,以音乐、文学、绘画等艺术方面都颇有建树的全才——当优理打开百科上某个威严的和服老人词条给我看的时候,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内心却不知为何的很不舒服。

可能这么说会显得很武断吧——但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瞬间,我就觉得这个老人大概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因此,就算优理说是他的弟子兼孙女,我也没办法为她高兴。

我对此有些愧疚,少女却是毫不在意。

“总之,也因为,如此,我才能和雪,一起。”

优理庆幸地笑了笑。

似乎是因为隔行如隔山的关系,所以两家不太希望学音乐的和学绘画,学文学的人处在一起。据说是艺术的表现形式不同观点和出发点也会有所不同,过于深入的探讨可能会导致其中一方误入歧途,因此就算是有和类型不同的人才互相探讨取得成就的人存在,两家也不太建议不同类型的人才成为朋友。

当然,也只是不太建议而已,除了少数人以外,两家对这个问题的看待还是十分包容的。

不过优理的祖父似乎就是那少数人的其中之一,只是因为全才的弟子也必须是全才,所以优理才会被允许和长谷川雪接触。

“所以优理,你那时只交到了长谷川一个朋友吗?”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按理来说,长谷川那个人表面上冷冰冰的,和三无恬淡的优理既没有话说,性格上也不契合。

况且明明自己的祖父这么有名,我刚才搜索神绘优理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以神绘家的名气,以及优理的才能,这都是不应该的结果。

……难不成。

我想到了‘天才’‘被孤立’‘同病相怜’‘被迫害’这几个字眼,内心像是被揪紧一样的难受。

“嗯,难以相信,对吧。”

优理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露出了一个很温暖的笑容。

“那时的雪,和现在,有点,不太一样。乐观,又活泼,所以,哪怕是,孤僻的我,也能好好的,成为朋友。”

少女由衷的感谢道。

我因为和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有所不同,悄悄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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