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我最初的记忆是一个温暖的而明亮的房间,我并不讨厌白色,那是我看到的第一个颜色。
我还记得那个人的面孔,瘦削,干瘪,一脸的疲倦,他的眼睛总是被厚厚的玻璃架子挡着,我总是看不清他的眼睛。
那个时候,我总是很安全,有很多在照顾我,只是总是摆弄着什么东西,有时候会发出一下滴滴答答的声音,闪着一些漂亮颜色的光芒,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教授从来不告诉我。
他们都叫他教授,这就是他的名字。
他总是盯着我看,有时候会一动不动地看上一两个小时,只在偶尔低头,用一根小棍子在那个平平的东西上画一画。
我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后来教授不见了,一个叫做主管的人出现了。
那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人,她的眼睛前面也总是挂着两个玻璃架子,但和教授的不一样,她的玻璃单薄而透明,我总是能看到她的眼睛。
那是何等冰冷的眼睛啊,就算只是瞥见了一小点,就会感觉好像灵魂都要冻结了一样。
我讨厌那双眼睛。
后来我们离开了那座白色的大房子,来的了一座黑色的大房子。其实也不是黑色,这里总是脏兮兮的,都是尘土和污迹,所以远远地看着总是黑压压的。
那里有好多我的兄弟姐妹,大家的样子长的都差不多,有时候我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个个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很硬很硬的床,晚上也很冷,我总是睡不着,总是听到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他总是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在从那头走回去。
我很讨厌这个脚步声,它总是好像怀着某种恶意,我希望它永远消失。
但我更讨厌孤独,因为这里安静下来后,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心跳都会变得好吵,吵得我睡不着。
后来有一天,隔壁的墙上传来一阵动静,当时确实把我吓到了。隔了一会儿,我又听到了那个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敲墙。我壮着胆子,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一起敲,竟然收到了回应。
第二天,我从那个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和我长得好像,但是她的个子比我高,头发也比我长,啊,她笑起来真好看。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很开心。
白天,我们要去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那里总是摆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他们会让我们攻击那些东西。
其实这个过程还挺好玩的,但是我不想伤害他们,不知道那些黑漆漆大家伙被我攻击之后会不会很痛,有几次我还看到我的兄弟姐妹会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把那些大家伙打坏。
我很伤心,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大家伙了,结果第二天,那些大家伙居然又出现了,还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之前的伤痕都不见了,真的好厉害。
只是地上会多出来一些残渣,有的时候会硌到脚。
再后来,他们会放进来一些坏家伙,那些东西总是很暴躁,它们总是想咬我,想要伤害我,我讨厌他们,我就会用闪电狠狠地教训他们。可他们总是很固执,被电倒好多次,都还是会爬起来,继续攻击我,我很害怕,我不想伤害它们,但我也不想被咬,我很怕疼,我只能继续攻击它们,直到它们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隔壁的人一直在敲墙,我知道她可能是想要安慰我,但我没有心思回应她,我好痛苦,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那些坏家伙越来越厉害了,有好几次我都被它们咬到,真的好痛!我从它们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感情,除了愤怒,我明明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为什么会生我的气呢?为什么一定要攻击我呢?
我总是哭,总是哭,可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每天都要战斗,每天都要受伤。
后来我渐渐适应了,我不再哭了,那些伤口虽然还是很痛,但,我如果我不去在意的话,它们很快就会愈合,然后就不疼了。
再后来,我们需要吃很多被称为糖果的东西,很苦,很难吃,有时候还会让我肚子痛,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我知道隔壁的她也很痛苦,那个时候,我们就会相互安慰,咬着牙支撑下来。
有一天,我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的敲击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我不小心惹她生气了么?
我很努力地敲着墙,但一直没有回应。我终于慌了,我一定是惹她生气了,她不想理我了。
我感觉到眼泪流的满脸都是,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总是擦也擦不干净,我一直在敲,一直在敲,可是一直没有回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改的,不要不理我啊……
白天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她。
我想和她道歉,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可以么?
每天晚上我都敲着墙,直到哭累了才睡着,我再没有见到她,直到——
那次在那个大屋子里,没有坏家伙出现,我看到了她。
我几乎没有认出来,她那头柔顺的长发没有了,头上镶嵌着一个丑陋的金属疙瘩,大半张脸都被挡住,只露出一只眼睛。她的双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对奇怪的金属架子,胸口也埋进去一大块金属疙瘩,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朋友。我哭着向她道歉,希望她能够原谅我。
可是她一言不发地就开始攻击我,她的攻击很痛,很凶,比之前那些所有的坏家伙都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感觉,那种恶意,冰冷漆黑如同实质地蔓延过来,那是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意志。
一刻不停,用尽全力,我从她仅剩的那只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感情,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但我就是能感到这股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念的恶意。
她出现在这里,除了杀死我,没有其他任何目的。
可是,我还不想死。
我已经忘记是如何将她打败的了,只记得血腥味和焦糊味很呛人,脸上凉凉的,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我的血,我看着她残破的脸,最后她好像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笑,我那时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很快就昏过去了。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哭过。
似乎杀死一个坏家伙,杀死一个人,对我来说都变得很简单。
我不记得时间,不在关心周围的一切,只是单纯地杀死出现在眼前的每个敌人。
后来他们出现了,他们杀死了好多人,我的兄弟姐妹都冲了上去,也杀死了他们的好多人。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混在了一起,这个大房子似乎变成了一个血池,在吞噬所有人的生命。
我还不想死,我像疯了一样地奔逃着。
我终于见到了大房子外面的世界,很奇怪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房子,蓝色的天花板,黄色的地板,它好大,好高,看不到墙壁在哪里,也找不到出去的大门。
我胡乱地找了个方向,跑累了就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追过来,但我知道不能停下来,只好一直走,一直走。
这个房间真的好大啊,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头的黄色地板,永远也看不到头的蓝色天花板……
我仿佛又看到了她,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在向我招手,我很想和她说一句对不起,可我怎么也碰不到她。
……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又回到了一个白色的房子里,和我记忆中的白色房子不一样,也没有那个叫做教授的干瘦男人,大家也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那些会嘀嘀响个不停的东西,会闪着五颜六色光芒的东西又出现了,它们是长这个样子的么?
似乎又回到了那种日子,不过偶尔,他们也会把我放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然后放进去一些坏家伙来攻击我。
和之前的一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的日子。
只不过,他们会教我一些奇怪的姿势,让我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运转闪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并不是多难的东西,我很快就掌握了。
它让我有了更强的力量,那些坏家伙很容易就被打坏,那个房间也没有那么坚固了。
那个房间有一面墙是镜子,从那上面只能看到我自己,但我知道那后面有什么的东西一直在盯着我,我很想知道那后面到底是什么。
那面镜子很坚固,比周围的墙都要坚固,可我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墙也好,镜子也好,我都可以将它们打碎。
这天,他们又把我关进了那间大房子,他们放进来几个坏家伙,我很轻松地就把它们打坏了。最后那个大块头似乎很强,我稍微动了点真格,却一不小心把镜子打坏了。
我想,既然都打坏了,不如干脆把镜子打碎,看看那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