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她缩着身子，茫然无措。
灯忽然地打开，她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突然袭来的强光。
她发现自己在一张床上。她看到，那个名为尤莉的少女躺在自己身边，脸色苍白，紧闭着眼，气若游丝。
血？
少女的脖子上、手上、脸上、床上，到处都是血。温热的，腥甜的，那是血的味道，浸染着她的鼻腔。
她无法自已地咽了咽口水，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瞬间觉得美味。
她害怕，用手臂撑着，想要后退。
手上却传来滑腻腻的触觉。
冰凉的，也是血。
从自己的唇边，肩上，到自己的手心，全是血。
她愣住。
——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她似乎记起了很多，模模糊糊的，但却真实存在的记忆。
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女，明明是想要救下她的温柔的人，却因为她而……
——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咔哒，那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倏地转头，看到了那个人。
不对，那家伙绝对不是人，而是，“鬼”。
“哈……真是……狼狈呢……”
那个人鄙夷地嘲笑着。
“竟然弄成这样……你到底多久没有吸过血了啊？”
——吸……血？
那个人的令人厌恶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房间一瞬间陷入沉寂，那个人似乎也停顿了一瞬间。
“哦？莫非……哈、哈哈！”
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
“竟然真是块璞玉。有意思，嘛……那弄成这副凄惨模样倒也情有可原了。”
“像你这种雏鸟控制不了渴血的症状也是正常，吸得越多，代表你作为‘鬼’的素质越好，你应该高兴。”
那个人说话似是没有温度，她愣着神，又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高兴？为什么要高兴！？她！她可是快要死了啊！
那个人走进来，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床上的少女。
“啊……竟然还没死……真是不错的素体，我都想据为己有了。不过她被你吸成这样，就算好好养着，应该也活不了多久。这种弄碎掉的宝石，只能说可惜，没有价值，还不如直接用完早点处理掉。”
——处理？什么……怎么这样……放开她……
——别碰她！把她给我！那是我的！
“把她给你？”
似乎对女孩突然的翻脸感到错愕，那个人微愣，复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唔……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还会有几次渴血的时候，用她练练手也行。”
——练手……？不……不是这样的……才不是这样恶心的东西……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哈！你还真是天真呢……”
那个人的眼中充满对无知者的怜悯和戏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过你非得坚持的话……行吧，但是——回到人类聚居地养着，记忆不消除可不行。这个想必你也没有异议吧？”
——吵死了！什么养着？说得好像是宠物一样！我才不会做那样肮脏的事情！
“是吗？”
那个人捉摸不透地一笑。
“哼，不知好歹。也成，我期待一下吧，等到你戒断反应，失去理智将她吸成干尸之后，脸上会是怎样可爱的表情啊。”
——走开啊！我不想听！
“如果不小心弄死掉了……你自己可别忘了处理哦哈哈哈！”
她捂着头，撕扯着头发，将稚嫩的脸划出血口。
然而那个声音却不断地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脑海。
“千万别放跑她了哟……她可是万中无一的，血液没有狂暴催发效果的优秀素体呢……”
——滚啊！
门关上了。
声音远去了。
——才不会做那样恶心的事情……戒断反应什么的……每天吸一点点……就不会有问题的吧……
——唯独她……绝不会让她死掉的，绝对不会！
——我和你们……
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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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归时，窗外的阳光还是那样的刺眼，只是被窗帘挡了大半，进不来冰冷的屋内。
身下，少女安静地躺着，胸丶部微微地起伏。
——刚才……发生什么了？
因为忍受不住“渴血”的饥饿而醒来，吃掉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零食，然后听到卧室有动静，推门便看到少女已经清醒，再然后……
她努力地翻着自己的记忆。
记忆的最后，停留在给少女拿去贴身衣物后终于受不了而瘫倒在沙发上，然后到此截止，之后便是模糊不清的片段。
她隐约记得少女无助的眼神。
——怎么回事……
说起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在自己身下？
——有什么味道？
她转移视线，看向少女的颈部。一丝莹润的血珠，从少女素藕一般的脖颈划下，滴落在沙发上，绽放出美丽的红色花朵。
——血？
她倏地坐起身，呆滞地看着眼前仰躺在身下的少女。
她这才完全看仔细。
少女面色惨白如纸，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她的双手交叉着放在头顶，手腕上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她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没有温度，一碰就碎。
而自己的嘴里，鼻腔里，却有着那种熟悉而恶心的腥味。
——自己……又……吸血了吗？对她？再一次？
“我……”
窒息的感觉几乎剥夺了她发声的力气。
力气一瞬间被抽干。
她缩起身子，捂住脸，逃避着自己的视线。
脸上是不知道何时布满的泪水。
——明明不是这样的……只是一点点……本来只是想吸一点点……
只要能压制戒断反应就好……
但是……
渴血。
吸血鬼在初次吸食人血之后，会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会处在这个状态。需要血，需要吸食大量的血，那股疯狂的欲望能冲毁一切理智。
在穷途末路地死命坚持之后，被那时带有少女的味道的湿热气味而刺激，再回到沙发上时，她便失去了自己。
只吸食一点点？谈何容易。
压抑的哽咽声成为了这间简单的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对……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
——我本以为和他们是不同的……
“——真是天真。”
脑海里响起了那个人恶心的嘲笑，那副怜悯又戏谑的表情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天真，自以为是。
是了，自己本就是那种肮脏而恶心的东西。
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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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莉倏地腾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
牙缝挤出微颤的声音，冷汗从脸颊滑落，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四顾。她坐在床上，腿上是滑落的床被，眼前是熟悉的卧室，一如往常，但是她知道，这是“事后之景”。
在她记忆的尽头——她被女孩强硬地控制住，然后吸了血。
四肢还酸酸麻麻的，也没有力气，特别是腰部和手腕。那种撕裂的剧痛，就像是被麻绳绑住然后扭断了一般。
那都是女孩的杰作。
尤莉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复又抬手抚上颈部，滑而软的触感，脖子上并没有什么痕迹。
只是隐隐作痛。
女孩应该已经“用餐”完毕，看样子自己并没有死掉，甚至疤痕都没有留下。这到底是女孩留了她一命，还是她只需要吃那么多？
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噩梦，但是显然，并不是，那透过血液直刺心脏的痛觉她定是不可能忘记的。
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吸血鬼……吗……”
——女孩异于常人的瞳色，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力量，还有那异常的尖牙。
女孩处处透露着“不寻常”，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不对，自己早就发现了，但是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有意义的行动？
说到底，被吸血时的惊恐和无力，想要逃跑的心情将心脏填满，那样的情绪，在醒来的现在却都快速地逝去了。仅仅剩下了观看电影之人一般的一点点感同身受都算不上的涟漪。
尤莉用手摁住额头，呼吸再次急促。
“血奴”——她的脑海浮现这样的名词。如果没猜错，她的思想和行为都受制于女孩，无法对女孩升起一丝抗拒情绪，被吸血时会变得兴奋，甚至达到Orgasm。
她想起了自己被吸血时最后的失态，那猛袭而至的快丶感几乎夺去她的意识。
尤莉一下子便红了脸，下意识夹紧双腿。
她真的没有想到，变成女生之后，她立刻就差点被一个女孩儿给夺去了第一次。
这样的事情，以后或许还有很多次。
她有这样的预感。
但是总之，她大致是确认了一件事情——女孩应该不会立刻杀了她。
留住她的性命便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如果她是吸血鬼，便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也就是说，尤莉目前的生命是还算安全的。
“这可真是……非常状况啊……”
尤莉撑着身子坐起。
身体感到冷，额头却很烫，头也很痛，里面像是扎着一根针，越是去回忆，便越是痛苦万分。
咔哒——
突兀的机括声响起，尤莉肩膀陡然一颤。危机感陡然拔高，她下意识地咽下口水。
单薄的木质门被推开，扯着长长的抗议声。
门外边，站着女孩。
尤莉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挪动，可剧烈的头痛几乎剥夺了她的行动力。
她真的无法对女孩升起抗拒之心。
“你醒了啊。”
女孩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
女孩低下了头，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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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尤莉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度，门把手被捏得咔咔作响。
“你已经知道了吧？当然的吧……算了，迟早会知道的，正如你所料，我不是人类，是‘鬼’。”
尤莉茫然地看着女孩，没有接话。
女孩好看的眸子是满溢的厌恶和无奈，还有望不到尽头的憎恨。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被我吸血了，吸了很多很多，差点死掉，你明白吗！”
女孩死命地捏着拳头，声音几乎嘶哑。
“你会恨我的吧？”
“你……”
尤莉欲言又止，想到了很多，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个……”
“我有名字！爱音！不要用‘那个’、‘那个’的叫我！那种称呼真的、很讨厌！”
砰——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房门就被狠狠地拍上，巨大的声音敲得耳膜生疼。
尤莉心疼地看着自己辛苦修好的房门，许久，又叹了口气。
“唔……暴脾气呢……”
明明她才是被吸血的那个，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成了大恶人一般。
尤莉垂下头，视线落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处，白皙的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紫色淤痕。
“真狠啊……明明不用这么用力也可以的……好不容易变成女孩子……留下了伤疤该怎么办啊？”
尤莉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她的手机就在一旁的电脑桌上。
手机吗……
要报警的话，就只有现在了。
尤莉默默地盯着手机，抿了抿嘴。
爱音。
这是女孩的名字。
如果……
只是如果。
如果爱音需要自己，哪怕是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大概，就算是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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