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天幕之上,明亮的流光之月格外灿烂。月轮边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环,风中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占星塔上,稚嫩的嗓音顺着吹起的清风飘得很远,很远——少有地,就连要塞中徘徊巡逻的骸骨士兵也抬起了头,出神地侧耳倾听,远方若有若无地歌声:

【呓语声纷乱躁动

遮蔽掩盖凄迷的歌

在黑夜避过潮涌

相伴的两人走在风中……】

“小希,你唱的真不错!”

水晶天桥顶上,叶莲娜由衷地鼓起了掌:“太巧了,你们队伍里那个带队的小青年的笛声与你这歌倒是很般配嘛——来,接着奏乐,接着唱。”

小希将小章鱼护在怀里,双手交叠着搭在小腹前,歌声变得清亮而激越

【啊……逆光飞过

追赶着萤火

啊……啦啦啦。凝望天空

飞沙掠过,缭乱信风……】

“叶莲娜阿姨,”唱到这儿,小希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头埋的很低:

“这首歌的后半部分有点难呢……我还没有学会。”

“哦?”叶莲娜轻抬右臂,鸟形构装体【黑曜毁灭者】便展开双翼,向着北方从容飞去:“还没学会,那有谁教你么?”

“是……是的。”小希嘴角微颤,露出了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是,是E2和S9阁下教给我的。”

“哦?”叶莲娜眉头一抬:

“那两具排骨还会唱歌?和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呢。”

“两位骑士大人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的样子……没来由地捡起了一些残留在灵魂中的破碎记忆,于是就唱给我听。”小希的声音中有些期待:“您看,我学的还算快,对吗?”

叶莲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眺望着远处的鬼雾森林有些出神——直到黑曜毁灭者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自言自语道:

“接触与前世灵魂个人经历密切相关,印象深刻的事物,从而唤起灵魂残片中的残存记忆……这是有可能的。

基于同样的方式,暨此我们能够通过重塑造物主女神的庞大肉身而铺就二十二条火与剑之路,逾越守卫伊甸之路的五位火焰守卫,定位通往世界之心的那扇唯一的【真理之门】……”

“叶莲娜阿姨?”小希疑惑地歪了歪头:“怎,怎么了,您在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哦不!没什么没什么。”叶莲娜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怎么了,唱到这里就停下了吗?”

“其实,我唱的并不好听,您是第一个愿意静下心来听我唱歌的人”小希叹了口气,黑布下的双眼不自觉地朝向了笛声的方向:“如果我的歌声真的好听,为什么哥哥却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呢……”

呵……这种事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莲娜长叹一口气。虽然全都看在眼里,但我没法帮到你什么……

“叶莲娜阿姨,”当远处的笛声行将息绝之时,小希缩了缩脖子:“我好冷啊……我们回城堡里去吧?”

“依你,都依你,我的好孩子。”巫妖女士一打响指,水晶天桥便衍生出了一条直连地面的舷梯:

“走吧,该去吃饭了。”叶莲娜推着轮椅安步当车:“可惜呢,在【守墓者骑士团】的领地上只有帝王蟹肉干这一种干粮。”

(作者注:实际上就是虫子的肉,大家都懂)

当双腿接触到坚实大地的同时,叶莲娜反手一个响指,寒冰凝成的舷梯便化作一道苍白的雾气消散在风中。

街很宽敞,可以容下一大片落月余晖。一个人走万分凄凉,两个人走无比温馨。

小希哼唱着无词的歌谣,抚摸着怀里的小章鱼六花——此时,她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害怕地偷瞅着身旁寒气弥漫的巫妖领主,这让少女花了好一会儿才安抚住怀中宠物的骚动。

与此同时,街道的尽头响起了不太规律的脚步声——就像两个有些半身不遂的人相互搀扶着向着这边越靠越近一样。

奇怪……小希秀眉一蹙——有些熟悉,却又不是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是谁来了呢?

“巫妖女士,”充满磁性的沙哑女声骤然间响起,回荡在狭小的街道中:“不要攻击,不是外人——是我们,您还认得我们吧?”

“原来如此!”叶莲娜闻言收起了周身缭绕的寒冷冰雾,将手杖揣回袖中。“又是莉拉和零搞出来的什么名堂吧!见鬼,我差点认不出来你们了!”

他们是什么人……叶莲娜阿姨,认识他们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小希摸了摸小章鱼六花的脑袋。这只全身上下几乎百分之六十都是大脑组织的聪颖动物摆了摆触手,睁开了眼睛:

借着六花的双眼,两个不速之客的真面目终于呈现在了小希面前。

那是一对银发黑袍的男女青年,两人身材匀称,面容精致,他们的皮肤苍白而细腻,有一种太过完美无暇的不真实感,如同【水银海】制偶师工坊中最精致的偶人。

然而若是稍有留心细节,不协调的异样感便会变的更为强烈:他们的面部表情太过死板,举手投足间也有种僵硬的不协调感——就像机关术师做砸了的魔像傀儡。

另外。从裸露的锁骨部位以下反射出了乌沉沉的金属光泽,牛奶般细腻的皮肤自此戛然而止——显然,两人脖子以下的部位,就是一整块完整的骨板结构了。

“叶……叶莲娜阁下。”两人之中,唇红齿白的白发美少年的声音有些虚弱:“有点怪,有点痒,全身上下的感觉暖乎乎的,麻酥酥的,有点像是晋升蜕变时的感觉……”

“我听指挥官大人的大妹说过,”与美少年相互搀扶着的女孩子抱怨道:

“她们刚刚完成变形的时候身体非常敏感,风一吹……就像是有好多骸骨虫在全身上下到处乱爬乱钻一样。除此之外,我总觉得走起路来一深一浅的有些不太稳——该不会是莉拉的手艺出了问题,把我给整成长短腿了吧?”

“我想应该不是,搭档……”白发美少年牵着站立不稳的同伴,善意地提醒道:

“一个胳膊长一个胳膊短,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那是得了脑血栓的生者才会有的症状。”

“好像真是这样……”白发女孩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过,咱们的脑元件现在还没有上线呢!”

“果然是你们,”叶莲娜有些哭笑不得的扶住了额头:“近百年来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们两个——E2和S9才有耍贫嘴的爱好。”

叶莲娜的目光从两张人偶般精致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嗯……莉拉捏脸的本事不错嘛,以生者的审美来看,这确实是两幅好皮囊(伸手正了正两人脸上的黑色眼罩)用眼罩遮掩亡灵最显眼的灵魂之火特征吗?想得不错,有创意——不过莉拉和零的这份作品(视线扫向两人锁骨以下的黑色骨板),似乎还没有彻底完成啊?”

真……好看,真般配……

透过六花的眼睛,小希凝视着貌如姐弟的两人挽着手肩并肩站在一起,一头华发在风中凌乱地飘动。

如果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是刚刚获得肉身的半亡灵,恐怕会把他们当作是一对亲姐弟或者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只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E2和S9都更像是一对互相拆台吐槽的损友吧。

要是牵着我的手,和我站在一起的是哥哥就好了……

小希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不知道为何生出了一分酸楚——真好啊,亲密无间的样子……

“小希!”

就在黑裙少女思绪万千的时候,E2挽着同伴的手臂向她走了过来。

“以前你说过,你的家园是被像我们这样的亡灵所毁掉的,对是这样吧?”

面对有些不知所措的黑裙少女,E2动作轻柔地蹲下身躯,指尖轻轻抚过少女的脸颊

——她的手有些凉,但是柔软的,光滑的,没有尖利的指骨划过脸颊的刺痛,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就像母亲的爱抚。

“你看,”E2抬起头,两对眼眸透过黑色的布料彼此注视:

“现在,我们都是一样的了,都是有血有肉的了……现在,你不会对我和搭档感到害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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