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两位骷髅骑士行了个扣胸礼。

“近一周时间里，军团进展迅速，我们成功夺回了外环要塞临近地区几个重要的物资储藏点——至少，给设备充能的【魔力精粹】与修复损坏装备的圣水银能支撑相当一段时间的消耗了。”

“不错，”

议事桌的另一端，伊丽莎白闭目养神，侍立一旁的零向着两位部下微微颔首：

“如今局面能够稳定，离不开两位同胞尽心竭力的连日奋战——怎么样，这副新身躯还用得惯吗？可有觉得什么不便之处？”

如今的E2与S9，两位骷髅骑士在经过【生命合成室】的初步优化（是优化，而不是改造）之后，形象与原来那具骨头架子的形象大不一样：与其说他们是骷髅，不如说更像是由魔力经年洗刷淬炼而成的骨骼与亡灵灵魂之火核心所组成的人形机兵。

“虽然人类的骨架是许多亡灵种族的拟形对象，但事实上，人形生物的身体结构与熊狮虎豹之类的猛兽相比并不更适合战斗。”零曾这样对麾下的骸骨战士们这样说：

“为了让你们在有限的重量，魔力出力与机体强度的限制下变得更加强大，许多细节还大有优化的空间——

对于需要敏捷行动的单位，四肢理应更加修长，着地面积更小，骨骼应适当镂空增加机动力，这样在有限的着地面积中能获得更高的爆发力——就像猫科动物一样；对于重装单位，则应该降低重心，外骨骼更为致密，沉重；而指挥单位则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以通过【腐食流浆】仿生神经与更多的【眼】相链接——这一点出自莉拉小姐的建议。”

虽然一开始听到零的改造计划时，两位再生者指挥官还有些犹豫——但在伊丽莎白安抚过后他们最终还是忐忑不安地同意了——最终，这两位骷髅骑士不得不承认：骷髅一族传统的死人骨架外形并不比考虑过人体工程学多方面因素打造出的瓷甲死灵机兵更合理，单是在经过了简单地初步改造，便让单个士兵的【绝对力量等级】提升到了原来的1.2倍左右。再加上【白瓷近卫军】在最近的几次冲突中都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让两位骸骨将军不得不心悦诚服：

“虽然自身实力并不强，但零阁下坐在指挥官的位置上确实能让我们骷髅一族变得更为强盛！”

“零阁下是我族百年难见的英雄！既然她能发挥的作用无可替代，而我们也无法做到更好，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处处与她为难，想要向伊丽莎白长官争夺信任指挥官的职位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位骷髅军官终于成为了无条件拥护零阁下一切指令的忠实信者——反正自己也不擅长动脑子，按照骷髅一族的原则自然是能者居其位，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听零大人的，指哪儿打哪儿呢？

所以当零大人颇有深意地召见自己时，两位骷髅骑士下意识地摸了摸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容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都亏了指挥官大人的英明指挥——全凭领导提携！”

“扑哧。”

零莞尔一笑，细长的指骨富有节律地敲击着桌子：

“两位同胞，你们怎么也学起生者之间阿谀奉承的那一套了？”

“哈哈，这个嘛……”E2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脑袋：

“在照顾小希的日常起居之前我们很少有机会和生者接触，也不太懂上层界种族之间的情感交互……这都是我们和小希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学到的一点点东西罢了。”

“假如没有第一次会晤的时候就当着小希的面表演NTR绘本里的剧情，也许叶莲娜女士不会把冰尖锥砸到的你们后脑勺上。”零善意地笑了笑：

“不过总的来说，你们和那孩子相处的不错……在那之前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守墓者骑士团】的骸骨部族中还有人会唱歌。”

“其实，其实以前我们从未有过放声歌唱的冲动……”

S9摸了摸没有五官的面容：“只是，那天看到您在水晶天桥上唱歌给小希听的时候，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蓦然出现在了我们的亡者之心中……”

“也许，这是我们在【残骸海】中重生为骷髅之前继承的前世记忆；又或者这是同小希朝夕相处的时候萌生的情感。”

E2揣测道：“越是与小希相处，就越是觉得好像同她在哪里似曾相识……

这种感情，就像生者世界中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看来你们的磨合比我预想中要顺利嘛……原本我很担心小希会害怕你们——毕竟在经受改造前，两位看上去和在上层界废墟中肆虐的怪物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

零敲击着桌子的食指不知不觉地停住了：

“那么，假如我这里有一个契机，能让让我们，与他们变得更为相似。”

零开口，轻声问道：“如果把这交给你们的话，告诉我，你们愿意抓住这个机会吗？”

“让我们……变得和他们更为相似？”

E2沙哑的声音中浮现出了一丝情感的波动——对心如古井的亡灵来说，这可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指挥官阁下……您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说道：

“两位，有些事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之前，我从我的【妹妹们】那里听你们叙说过你们的愿望，

你们说，你们想要像生者一样品尝果实的甜美，读懂人间上演的悲欢，且观星辰摇曳的光影，倾听风声吹过的痕迹。”

零看了看低着头的两位骷髅骑士：“可是，你们也说过——这世间大千万物虽有种种美好，但我们感知这世界的方式就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就像雾里看花，就像一个从小生活在只有黑白两色房间中的孩子想象着什么是色彩一样。

缺乏感官，也就没法与产生共情，同一件事物也许能在生者的心中引起强烈的情感，但对我们来说却并非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们在其他种族的眼中是迟钝而冷漠的——但，也许我能让这一切发生改变，能够让你们像活着的人一样，感受这个世界。”

零向着不知所措的两位骷髅骑士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那是格莉莎讲给她听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秘罗地世界的太阳仍在，那也是一个黄金般辉煌荣耀的时代。那时，下层界还不是上层界遗弃废品与尸体的荒原与泥沼，这里和世界的其他一样富饶。那时，也没有灾厄，没有亡灵，没有如今徘徊在大地上的种种怪物。

“指挥官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E2想了很久，她问道。

“原本我们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也该拥有和生者一样享受世间美好的公平机会……

但因为那场战争的缘故，亡灵一族也出现了，终日在下层界的泥沼中饱受折磨……是这样的吗？”

伊丽莎白和零一样，她也是从小到大在格莉莎的膝下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她点了点头。

“过去的事情，太久远了……没人能知道历史与传说在岁月的扭曲下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至少我在这里向你们承诺，”

她说，

“我会让你们成为你们想成为的样子：成为你们曾苦苦追寻却一直求之不得的——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伙伴，我们是否应该……）

（搭档，我们可是一起从同一个残骸堆下爬出来的同胞啊——你在哪儿，我就会随你一起去哪。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与承诺啊）

就好像曾经并肩挑战拦在路上的强敌，两位骷髅骑士通过眼中灵魂之火达成了默契无间的交流——

“我可以与你并肩吗？”

“一直到死。”

“指挥官阁下，伊丽莎白长官，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E2与S9齐点头，

“无论成败与否，我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您说是吗？”

零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单手扣胸在前，深深地一鞠躬：

“寄叶军团的初代长官，我在此向你们致以深深地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