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发人不像是他们说的那样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死掉的一样，而是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嘴角还隐隐约约有着笑容，这让王书域很纳闷儿。
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有精神，我还是觉得眼睛和鼻子酸酸的？
肯定是周围的气氛让我情不自禁的，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我这样和她完全没有交集的孙子，没有感情的孙子绝对不会这样感性的。
“唔。”
王书域咽了一下口水，准备实践好自己来一看眼就走的想法，转身就离开，但是程紫寒抓住了他的衣角。
王书域有点急躁的皱眉回头看着程紫寒，打算用眼神来责备她，但是王书域一瞬间看到程紫寒的眼圈，可能是错觉，王书域觉得她的眼圈更红了。
“你看。”声音似乎被堵住一样的说出口，王书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奶奶，瞪圆了眼睛。
她坐起来了？
没错，奶奶她在床上坐起来，双眼闪烁着如同年轻人一般的光芒，嘴角的上扬弧度，比刚刚更要大了。
“奶奶？”
堂姐堂哥们都吃了一惊喊道，而奶奶就像是没生病一样，用着老迈的声音说着。
“把你们的爷爷喊过来，其他人都出去，我和小雨还有紫寒有话说。”
说话很精神的完全不像要死了人啊，棕褐色的皮肤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气血的红色啊。
王书域看着自己的堂哥堂姐出去之后，不解的看着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奶奶。
“雨儿啊。”
“奶奶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可要不耐烦哈。”
说完，在窗边朝着王书域伸出手，程紫寒推了愣在原地的王书域一把，王书域还算懂事儿的握住了那根柴火般的手。
好硬，而且好冰。。。
“乖孙子，奶奶，这是第一次和你说话吧。”
“恩。”王书域靠在床边回答，不敢松手。
“但是没想到是在临死之前才能和你说一句话呢。”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王书域声音有点呜咽，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喉头有点疼，说话都开始难受起来。
“我可不喜欢开玩笑呢。”奶奶用着粗糙的手摸着王书域的脸，刺着王书域的脸有点痒痒的。
“终于还是长大了，小武那个混蛋还是把你养大了啊。”
奶奶说着，眼角处流出了浑浊的眼泪，但是很开心的露出快没牙的嘴巴笑着，让王书域的心口更加紧紧被抓了一下。
“等你爷爷来了，我就再说要对你说的话，现在你让我看看你。”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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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段时间，我和程紫寒从屋子里走出来，程紫寒一直在抹着眼睛，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留下来，跟在我的身后拼命的哭着，咋看之下的人肯定会以为我这个禽兽做了什么。
但是我没心思想这些无聊的事情，此刻的我内心被奶奶的那句话说的内心很不满，眼球中的那种水渍都快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我是男人，我是混账，我是禽兽，我是王八蛋，所以别哭啊我！
我扬起脖子看着天花板，努力着不让自己的珍贵水分流出来，深呼吸循环着，想着其他的事情。
我迈着步子朝前走着，但是没几步就让程紫寒拉住了。
“干嘛？”我的语气很不好，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声音为什么嘶哑了。
“哭、哭出来会，会好受点。”
呜咽着的程紫寒挂着肿起来的眼睛看着我，虽然这个时候的程紫寒很少见到，很稀奇，但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关心。
“什么哭出来会好受点，和我没关系，我干嘛要哭。”
我想把声音尽量变得冷淡一些，但是、但是，就像此时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一样，完全做不到啊。
程紫寒说完，也不再接下来说了，而是站在了我的身边，默默的低着头，像是思考着什么，同样时不时的擦擦眼角。
“喏。”
我把纸巾给了程紫寒之后，哑着嗓子说道。
“我们去通知大人们，准备丧事吧。”
因为就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对我们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奶奶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没有痛苦的，安静的躺在床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走了。
我通知完大人之后，有的哭起来，有的愣在了座位上，老爸则是转过身去对着天空呼出了二手烟，而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妈妈站在了老爸的旁边，似乎在安慰他。
“今天，守夜吧。”
听到消息的大魁，眼圈和程紫寒一样肿了起来，看样子哭了不少，但是现在似乎看明白了，对我说道。
“我们两个最小的帮奶奶守夜。”
“啊。。。”我点点头......
一天后，我们全家五户人，看着奶奶送进火葬场，大哥抱着青蓝色瓷器的骨灰盒出来的瞬间，又有人哭了，不远处的程紫寒似乎受不了这种情况扑进了程阿姨的怀里，不看这边。
而我，依旧没留下一滴泪。
奶奶送上山之后，按照规矩每人上了三柱香，跪拜，祈求一些愿望之后，就可以回家了，在这之前顺便给同一个墓场的亲戚们上香。
我和大魁站在奶奶的墓前，没打算去跟着父辈们上香，而是说起话来。
“奶奶之前五年都在念叨你，你知道吗？”大魁一开始就这样说了一句。
“知道，老妈和我说了。”
“那你还不回来看她？”大魁的责备，我没在乎。
“不是还有你还有其他堂哥堂姐在吗，少我一个没关系的。”
“你这话说的，你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奶奶不惦记你惦记谁？”大魁的话中似乎有什么，我假装被听见。
“好了，我知错了。”
“不是错不错的，而是那五年里奶奶一直都在想你怎么补回来看她，是不是生她气什么。”大魁解释。
“我怎么会生奶奶的气呢，没有的事。”
“难道你不甘心之前小时候爷爷奶奶没照顾你，让你吃苦那件事吗？”
一直到这句话之前，我都没什么反应，但是，这句话让我烦躁起来。
“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记恨她啊，你傻啊。”语气不善，这次完美的表现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老家？”
“不想回，就这么简单。”我愤愤的回答，而大魁并不急躁的点头。
“那就好，那奶奶在那边就不会自责了。”大魁这样说了一句，让我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吧，每年你没回老家的时候，奶奶都会跟我说‘都是我的错’什么的，希望和你关系不错的我把你抓回来看看，你长成什么样了。”
“一开始以为奶奶开玩笑，我没怎么在意，但是五年了，奶奶还在问我们你来了没，我就发现，奶奶不是开玩笑了。”大魁松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问。
“对了，奶奶在走之前跟你和程紫寒说了什么？”
“啊哈哈。。。”
明明好了的声带，现在又嘶哑起来，那种不满和可恨，一瞬间都因为想起了那句话。
【对不起啊，雨儿。】
【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没能帮你，还给你添麻烦。】
开什么玩笑啊，我没打算哭的啊。。。
“唔。。。”
眼泪不争气的从脸颊滑下来，我紧紧的捏着拳头，想让自己变得好受一点，但是效果不大。
“可恶啊。。。”
果然、果然记恨奶奶的我就是一个混账王八蛋嘛！！
现在我才知道，出门的一瞬间，我心中的不满与怨气不是对奶奶，而是对记恨着奶奶的自己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