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许我们聊的话题太过沉重了,现在谈点别的吧!比如说——”僵持片刻,穹铭用拇指和食指夹住锋利的刀刃,小心地把那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危及生命的东西移开,“你想好要怎么选出一个新执事了吗?”

“你觉得这种文职有必要留着吗?在这种实力至上地方,他总是会遭到不测的!无论他藏身于更高的地方还是永远虔信着神明。”飏褀冷笑着把被穹铭拨开的长刀举回原处,但和先前相比,握刀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神职体系的完整对忠于神明的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也正是因为文职容易遭到不测,我们才要选一个全才啊!要找一个能够保证自己不会遭受不测的人来胜任这个‘高风险’的职位,要不就这三天时间吧,我们选定一个能连胜两天的教徒,让他来继任,如何?”

穹铭左手突然多出了那支漆黑的权杖,猛地挑开重新架在脖子上的长刀,然后权杖又在下一刻消失了——它随思绪化作了一个护腕,套在墨绿色战袍狭窄的袖口之下。

“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你真不怕这样的人爬上山巅吗?还有,你到底是真想‘选’一个呢,还是已经‘定’好了呢?”飏褀顺势收回了苍白的长刀,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

“山巅山脊的事我们都明白,在不让他看清楚这一点上,我们还是能达成共识的,所以不必多言。第二个问题,是后者,但未必定‘好了’,三天……最多四五天吧,肯定不会太久,为了公平起见,其实你不妨也这么做。”

穹铭用随意的口吻说道,他倚着看台上的护栏,把目光转向环形教堂混乱的中心。

黄色的扬尘激起又停息,红色的浪花翻滚又枯竭,在往复了不知多少次之后,躁动的声音骤然消退,局势也逐渐变得明朗。

伴随又一声哀嚎,败下阵的教徒如同没有实体的幻象被打破一般,全身都化作飘渺的尘埃,被神力牵引着引着离开场外,只剩下满地交织的黑与红。

最后一人浑身都沾满了鲜血,那身盔甲早已看不见本色,每一寸殷红都是如此触目惊心,几乎只有双眼、头发和被手指紧紧环绕的武器握把还十分勉强地保留着最初的黑白。

他怒目圆睁,僵硬地抬起已经染上大片鲜红的头,腿不知在何时中刀了,这使他步履蹒跚,每次迈步都会不自觉地向着另一边倒去,然而还未及喜悦之感盖过麻木的神经,手臂就先一步于大脑把武器指向前方——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广场的另一端,面对着教堂的内墙。

那是异端——即便不是异端,在此刻也是敌人——

他已无心再做更多的思索,近乎疯狂的本能将全身的伤痛和疲倦彻底抛诸脑后,风声呼啸着从他的耳边掠过,两人上一刻还相距甚远,下一刻就已经近在咫尺,他使出全身力气劈向自己最后的敌人,划破扬尘的斧刃发出凄厉的声响。

但他的手斧并没有落到对方身上,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迅速转身,另一把手斧从他的斗篷下挥起,迎上劈头盖脸而来的攻击,两把武器碰撞在一起,激起一阵刺耳尖锐的回音。

最后的战争教徒已经筋疲力尽,早已无存角斗开始时的激昂,但即便是强弩之末的力量也让人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人影根本架不住他的威压,用双手握住的手斧背面几乎贴在了他的左肩上,只好弃下手斧,侧身翻滚躲过战争教徒的利刃,黑色面纱的一端在挣扎中散开,像系在耳边的一面旗帜,他顾不得仪表,继续起身跑向广场的中心。

内墙被劈出一条很长的划痕,划痕中还带着几抹血迹,手斧劈得太深,已经拔不出来了。气急败坏的战争教徒拾起人影掉下的武器继续追击。

一切都不重要了,从号令下达的那一刻起,到场上剩下最后一个人之前,消灭一切对手,成为最后一个存活的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在最后输给这样一个坐收渔利的异端比上来就败在其它人的刀锋下更难以接受——

人影跌跌撞撞地逃到宽阔地带,随手捡起一把弯刀砍向身后步步逼近的追兵,也许是谁手滑了,也许是两人实力太过悬殊,某一把武器直接挑起了另一把武器,相接的弯刀和手斧竟同时脱手、弹开,旋转着落在相反的两处。

战争教徒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就已经借机反客为主,一把短剑直接从黑色斗篷里刺出,扎进那个教徒的胸膛,这副身经百战的身躯终究没能逃过失败的命运,像之前被淘汰的那些人一样化作尘埃被神力牵出。在意识丧失的前一刻,他看见了一张狰狞而极度扭曲的脸……

台上飏褀的脸色越发阴沉,回首时才发现穹铭早已离开。

昔黔调整了一下心态,让自己骇人的失控表情恢复成往日的波澜不惊,心脏还在紧张中极速跳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发出脱力的呻吟。

他发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念头。他收起迸发的思绪,想重新系好战斗时挣散的面纱——但系不上,短了一截,也许是刚才被斧刃给划断了。

他的手指扫过脸颊,几点鲜红的东西就从指尖流向掌心,那把刺向最后一个教徒的短剑落在地上,剑刃已经附上了一层醒目的色彩,与满地渗入土中的黑红相映衬,没有任何违和之感,此时迟钝的鼻腔才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锈味……

“看吧!我就说这样能行——至少已经完成一半了!”穹铭轻松地说着,和在角逐中“胜出”的昔黔并肩走在环形教堂内部的走廊上,他们的左手边是一排房门。

“等下我说什么,你不要管真假,照着附和就是了。”穹铭继续说道,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叮嘱,片刻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那些不是说给你听的。”

再往前走一段,走廊左侧传来一阵陌生而纷乱的谈话,穹铭驻足给昔黔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明白穹铭的用意。

“昔黔啊,你今天干得不错,这个执事的位置明天你拿定了,不过……为什么你不选择先发制人呢?以你的实力,你完全可以直接战胜他,没必要这样躲躲闪闪。”穹铭刻意把音量提高了几度。

“呃……保存实力吧,还有就是试探他们的底细,毕竟我才刚来,知己知彼总还是好的。”昔黔思索片刻,小心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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