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闷雷炸响,听起来跟人工降雨的炮声似的——安乐当然不会真的以为是人工降雨。这是什么时代,这可是科技落后的封建社会,怎么可能会有人工降雨这么先进的技术呢。

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安乐脸上愁容更甚。再看杨致远那一脸故作友善的笑容,以及眼神里那异样的光,安乐想起了晋王。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安乐觉得杨致远很可能跟晋王有一样的断袖之癖。

气氛有些尴尬。

安乐苦苦寻找着话题,试图打破这样的尴尬。“对了,我的枪,是你拿走了吗?”

杨致远看了安乐一眼,这个问题,安乐曾经问过的。怎么又问了一遍?“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枪,丢了。”

这个问题,以前问过吗?安乐呆了呆,猛然想起好像还真的问过。有些尴尬,却不肯没了气场,依旧板着脸道:“丢了?是想黑了心墨下我的枪吧?”

“你之前也是这么怀疑的。”杨致远苦笑,“你放心,杨某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卑鄙小人。丢了你的枪,实在是很抱歉。等回了京师,我找匠人,再给你打造一把。如何?”

安乐不置可否,虽说那杆黑枪怎么看都不是凡品,但既然已经丢了,还能怎么样?况且,此时此刻,自己算是寄人篱下,虎落平阳!万一杨致远和那老头子不安好心,自己岂不是要遭殃了?有些事情,如果计较了没有用,那反倒不如大度一些。

安乐叹一口气,道,“算了,丢了就丢了吧。”说着,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实在是不安心,起身来到门口。

大雨越下越大,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了。而且天色也是越来越暗,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腹中空落落的,实在是有些饿了。

定彦平端来了热好的姜茶。

杨致远喝了一口,又道,“老家伙,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还有一只鸡,你若是想吃,自己去摆弄了吧。”

杨致远笑一声,对安乐道,“你有福了,今天便尝一尝我的手艺吧。”说着,便从门后拿了油纸伞,要去屋旁的鸡窝里抓鸡。

定彦平忽然道,“今日这雨,要下个没完没了了吧。”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杨致远和安乐的注意。随后,定彦平眉头紧蹙,沉吟良久,起身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了。”

杨致远急道,“老家伙,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你出去做什么。”

“我的事情,你无需操心。”定彦平说罢,根本不由分说,直接拿了油纸伞便出了门。外面大雨倾盆,道路泥泞不堪。年迈的定彦平,深一脚浅一脚的,步速极快的消失在了雨幕中。

安乐有些担心,道,“老人家能行吗?这么大的雨。”

“放心。”杨致远倒是心大,“老家伙武艺高强,不怕的。”又看了一眼雨幕,杨致远心底叹气。这个定彦平,行事一向有些古怪。却不知今日里又是要干什么去。“我去做饭。”

安乐一个人待在堂屋里,闲极无聊,便起身到处转悠。

屋中陈设很简单,除了墙壁上挂着的双枪,其它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生活用品。安乐起身,来到那双枪之前,看着枪杆,不由咋舌。

枪杆亦是金属打造,却已经被磨的明亮光滑。

足以见得,这双枪,应该是经常被使用,而且也是使用了许多年的。

那老头儿,身份神秘,听他之前的言谈,再看这枪杆的磨损。莫非是军中退隐的大将?晃悠到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杨致远,安乐道,“你不担心那老人家么?”

“担心什么?”杨致远看看安乐,笑问。

“这么大雨,万一滑倒了,万一掉进了猎人的陷阱什么的。”

“呵。”杨致远摇摇头,“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家伙活得够久了,即便是死了,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顿了顿,杨致远又唏嘘道,“也许,有些时候,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不想提那定彦平,杨致远又道,“之前那两个留着大辫子的家伙,倒是古怪的紧,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女真人。”安乐道,“说是仰慕中原文化,又得天子赏识,如今在军中做事情。”

“女真人……”杨致远有些狐疑起来。他记得,在唐太宗时期,女真人,不该是叫做“黑水靺鞨”的么?女真这个称呼,应该是在辽朝时才出现的吧?还是说自己记错了?

“嘿嘿,你知道为什么女真人会留辫子吗?”安乐忽然一脸笑嘻嘻的问。

杨致远一愣。

虽说熟读诗书,但对于这种事,杨致远还真是不太清楚。他记得,有些人认为女真人留辫子,跟蒙古等北方少数民族一样,把前额的头发剃了,是为了骑马方便,不遮挡视线,更为了便于打理。但他一直觉得这种说法很不可信。北方少民骑马,难道中原汉族人就不骑马了?几千年来,怎么不见汉人为了骑射方便而剃了头发?而且,真若是那些原因,干脆剃光了,不是更好?

“为什么?”杨致远问安乐。

安乐未言先笑,哈哈两声,才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啊,女真族里出现了一个英雄人物。那人真是……嗯……总之是什么都好,好得不得了那种,是女真族里最伟大的英雄。”

“呃……”杨致远苦苦思索着自己记忆中女真族里的名人,但总跟安乐所言之人,搭不上线。“是哪个?”

“是哪个不重要。”安乐道。

“啊……”

“总之啊,那个伟大英雄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

“脱发。”

“……”

“年纪轻轻,头发就掉了好多。”安乐说着,笑着。“没办法,伟大英雄只能把仅剩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小辫子。然后,普通女真人见了,效仿之。嗯,你能理解吧?人嘛,总会学习伟大人物的做法的。”

杨致远呆了一下,哈哈大笑。

安乐也跟着大笑。

过了一阵,杨致远忍着笑,说道,“你这话,万不可对外人道。不利于民族团结,很不好。”作为将来皇帝要被称为“天可汗”的大唐盛世,杨致远觉得,取笑少民同胞的民族习惯,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甚至算是一种恶习。

安乐觉得杨致远有些装了,暗暗撇嘴,随意道,“我就是开个小玩笑。”又看了看杨致远正在收拾的老母鸡,道,“真要炖鸡啊?”

“嗯,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杨致远道,“老家伙原本养了不少鸡,被我吃了许多,如今只剩下这一只了。”

……

唐导看着直播视频里在雨中艰难前行的定彦平,心下唏嘘不已,对一旁的工作人员道,“看吧,这才是真正的演员!为了剧情,可以做出任何牺牲的演员!”

他是真心佩服。

这样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一个古稀老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怕和推脱,依然坚持着按照原本的计划演戏。

真是感人啊。

剧情中。

定彦平一路艰难,终于来到了林外一处茅屋里。

一个与他一样年迈的老人,正躺在床上,轻声呻吟着。

定彦平进屋,看着那老人,叹气道,“疼得厉害啊?”

那老人很意外,苦笑,“你是活腻了?这么大雨,跑来做什么?”

“怕你死了。”

“哈,我死了,便也好了。”

定彦平不说话,扶着老人下床。

老人的腿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每走一步,甚至还会眉头紧皱,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病,叫类风湿性关节炎。

到了一定年岁,那可真是疼的走路都难。

“早说了让你跟我去住。”定彦平抱怨着。

“说什么屁话!从年轻那时起,你我就不能在一起共事。”老人笑道,“天生不对脾气!真住在一起,彼此也早就气死了。倒不如我在这里疼死。”

一个年迈的老人,照顾着另一个病重的年迈老人。

唐导准备刻画一场感人肺腑的剧情。

……

天色越来越暗了。

也越来越冷了。

雨这是一直没有停下来。

杨致远终于做好了饭,摆上桌,与安乐坐在一起吃饭。安乐是个爱说话的,杨致远也极善言谈,两人有说有笑,倒是不亦乐乎。再温上一壶好酒,你一杯我一杯,情到浓处,颇有些暧昧气息。

……

大魏剧场。

魏导得到消息,打开了《大唐风流》的直播。看到杨致远那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登时气的要截胸。

“找唐导要人吧。”马编剧提了建议。

“那混蛋不会给我们的。”魏导沉吟片刻,打开地图,看着三国地理,眉头紧蹙在一起。“晋王……嗯,你说,让晋王去林子里抢人……如何?”

马编剧道,“不合理吧?晋王知道安乐在那不合理,大雨天去抢人,也不合理。到底身份尊贵,为了女人,也不能冒这么大险不是?”

“非要合理化呢?”

“那……”马编剧思量着,“晋王上午去打猎……半路上遇到大雨,却在林中迷失路径,刚好撞到定彦平在林子里隐居的地方……”

“挺好。”

“这样的话……让胭脂虎去找安乐不是更好?安乐跑了,胭脂虎带人一路追寻而来,更合理吧?”

“也对。”魏导提一口气,道,“不论如何!咱家安乐,绝对不能便宜了杨致远那个混蛋!对了,跟胭脂虎说一声,记得带走安乐之后,顺便把定彦平的屋子给毁了!”

马编剧答应了一声,又眉头一蹙,道,“嗯……是不是稍微再等一下?”

“等一下?”

“《大唐风流》人气很足,咱们要不要借一下东风?让杨致远跟安乐眼看着要成就好事儿的时候,再让胭脂虎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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