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在我后背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她一言不发,挺着背和我的身体隔着一段距离,我能感觉到她的双手握成拳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另外她好轻。
这倒是很符合她小巧的身形,背着她尽可能地快步行走,我几乎没感觉到一点吃力。而且她的腿也很瘦,真正接触到之后才发现,用一只手拖住一条大腿根本没有压力。
难以置信的是,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似被乎风一吹就会飞上天的孩子,尽全力奔跑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差点就让我输在她手里。
然而与那时不同,她的激情和压迫感荡然无存,现在只是一个受伤之后需要关心的普通女孩子。
诊所在餐厅出门后左转,与它隔了一家小卖部。我们把小阳带进去,让医生给她清洗伤口然后包扎起来,整个过程小阳一直低着头没看我们。
所幸根据医生的解释伤口并不深,只需要安静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结账时小阳面露难色。
“那个......我带的钱不够。”
“我先帮你垫着。”
袁玲说道,打开了自己的钱包。
小阳的嘴巴轻轻一开一合,犹豫半天,还是低声道出了“谢谢”。
我们又买了一点绷带和棉花,然后在门诊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小阳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带着我们来到一片老旧住宅区。
小阳在我背上指路,我则继续背着她在出租车不能进入的小巷子里左拐右转,最后停在一栋墙壁上爬着苔藓的青砖房前。
“这里就是我家,把我放下来吧。”
“等到了你能坐下的地方再说。”
我拒绝小阳的提议,袁玲走上前要去敲门,小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用这个开。”
袁玲接过钥匙,门格拉一声被打开。屋子里有点昏暗,并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大概是因为一楼潮湿的缘故。
映入眼帘的木制家具都比较旧,而且很多地方还掉漆脱色,让我想起了住在乡下的奶奶家。
“是小阳回来了吗?”
“恩,是我!”
女性细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相反地,小阳却是打起精神回应。
接着一位中年女性从里屋走出来,皮肤蜡黄,略带倦容的脸上眼窝很深,看见我们后双眼惊讶地睁大了些。
“哎呀,这是怎么了?”
“我在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受伤,她们送我回来的。”
小阳解释道。
“阿姨好,我是小阳的同学,今天正好去她打工的餐厅吃午饭。”
“恩,阿姨好。”
我们两个向她打招呼,小阳妈妈对我们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
“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谢谢你们了,快来休息一下。”
我跟着小阳的妈妈走进小阳的房间,这里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生的房间都不相同。虽然同样有着床和桌椅,但也是很老旧的款式,表面上被刻下了岁月斑驳的痕迹。除此之外我没有看见衣柜,而是有好几个木箱子,靠在一面墙上堆成了两层。
整个房间里的光线比较昏暗,窗帘挡住了关着的半边窗户,另外一半是打开的,还是属于向外推开的那种类型。
无论是和袁玲、子云还是伊小沫的房间相比,这里的氛围都阴暗一个层次。
不过有一点值得称道,那就是没有看见积灰的地方。就算是坏掉的桌角也是干干净净地呈现出来,可以看出是仔细打扫过的。
我把小阳放在床上让她坐好,她妈妈说:
“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喝,咳咳。”
她一边咳嗽一边走到外面,我和袁玲发觉她的状态不太好。
“额,不用麻烦了。”
“没事的,你们休息吧。”
我们两个追出去看,发现她颤巍巍地站在放有暖水瓶的桌子前,打开水瓶盖看了一眼,默默地叹息一声,然后提着水壶去接水。
“没有的话就算了吧,我们很快就走。”
“没关系,你们先坐一会。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事情,反正我们家一会也是要用水的,你们就等一下。”
小阳妈妈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一股水柱仿佛子弹脱离枪管似得发出很大的声音一瞬间从水龙头里喷出,随后哗啦啦的水声从壶底飘出来。不多一会便把水壶填满。
我们两个站在门边挪不了步子,看着小阳妈妈很吃力地把水壶从水池里提出来,然后放在水池边休息。
“我来帮忙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是客人,而且已经帮了小阳。”
“不用在意,我们年轻人就是有精神。”
袁玲走上去把水壶从小阳妈妈手里夺走,对方虽然很抗拒,不过最终还是服从了。其实看得出来,她是因为没有反抗的力气。
这样终归让人放心点吧。
我回到房间,小阳却不在床上,而是站在个小凳子上,在第二层木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现在还是老实休息比较好。”
我站到她后背,她现在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单脚站立,我非常担心她又摔一跤。
很快她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把箱子盖上,慢慢转身。我扶着她的手臂,她单脚跳在地上,我又扶着她坐回床上去。
“给,这是借你们的钱。”
“哦,好。”她把一沓零钱递给我,我接过来没有数直接放进兜里“但是一个人爬高还是太危险了,能叫别人代劳的事就别自己做了吧。”
“我没事的,不需要别人代劳。”
她撇着嘴说。母女两个都很倔强啊。
但不管她怎么嘴硬,我的视线里还是瞥见一抹鲜红。绑在小阳脚上的绷带又渗出血迹,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又担心起来。
于是我蹲下去,想把绷带拆开确认一下伤口的情况,小阳的腿顿时往后一缩。
“又流血了,再包扎一下比较好,听话。”
这次我的语气有点重,她没再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把绷带拆开,鲜血把绷带浸湿得很厉害,伤口在脚踝上面一点的地方,近距离观察那道裂痕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果然是在刚才移动的时候又裂开了。
这条绷带已经不能用,我又拿一条新的过来,替她擦掉皮肤上的血迹,并重新帮她上药。
当药水涂抹在伤口边缘时我听见小阳发出细微的“嘶”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她正咬着嘴唇努力忍耐。
“抱歉,我会更轻一点的。”
“这样就可以,我没事的。”
一样倔强的话,但我更加注意手上的力道,竭尽自己所能地把绷带轻轻缠绕在伤口处。
小阳的肌肉有点紧绷,不过一句话也没抱怨。
很快新绷带换好,我依然托着她的脚,仔细地检查着有没有新的血液渗漏出来。这个过程中 我再一次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孩子的身体确实很娇小。
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将她的脚握在手里,而且绷带缠好之后她的肌肉也不再紧绷了,变得柔软下来。
如此又软又小的脚掌,就像一件脆弱的工艺品,仿佛用力一捏就会碎掉似得,竟然可以爆发出那么快的速度,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不要一直盯着看。”
“啊,抱歉。”
被她小声地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看了太长时间,于是匆忙将视线移开,转身去收拾身边的绷带,她则把脚收回去,和另一条腿靠在一起。
当我把剩余的绷带放好,又把换下来的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回到她身边时,看见她脸颊上一片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