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他都是自己做饭的,成本直接压缩在十块钱以内,今天得好好饱餐一顿,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还小呢努力发展以后随便你吃。”
孙磊没动筷子,除了吃过了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一百块钱吃火锅根本不够,锅底都三十多了,到最后可能他还得掏钱垫一点。
供着林冰寒吃吧,反正不是他请客。
“孙哥……”
林冰寒不知道是被辣椒呛住了,还是心情低落,总之声音有些哽咽。
“咋了你说。”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林冰寒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过下去了,要学历没学历,要文化没文化,人家搬砖的好歹身体健康,他三天两头生个病。
“想那干啥,我记得你不是玩那个什么游戏来着?好像可以卖装备赚钱。”
孙磊和林冰寒终究还是有代沟的。
不说那个游戏还好,一说起来林冰寒就更难受了。
虽然那游戏装备可以换钱,有些离谱的甚至以万做单位。
但这些都得前提是你能用钱砸出来再说,林冰寒一毛不拔铁公鸡裸奔玩家,耗时一周打出来的装备能换顿外卖差不多了。
不过,忆蓝确实是个大佬。
说不定可以指望指望他?
林冰寒冒出了这个念头。
“谁年轻的时候没点挫折,你孙哥我是认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不行。”
孙磊点了根利群,缕缕烟气从他嘴里冒出又被吸回了鼻腔中。
“你才17,电脑城的兼职没了就被击倒了,说不过去。”
“要多点少年气呀。”
孙磊弹了弹烟灰,望向了窗外。
现在四月份,山城的春风虽然温润却让人如临寒冬,冷到了骨子里。
林冰寒终究是吃不下太辣的东西,马上喝了口饮料,不敢再吃。
“饱了?”
“嗯。”
孙磊起身去结账的空挡,林冰寒掏出了手机,犹豫了半天给忆蓝发了条消息。
“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你们刷刷本啊?我工作无了。”
忆蓝虽然是家里蹲,但貌似很有钱,砸了一支专门打本的队伍出来,他们打出来的装备一件能卖好几千。
忆蓝依旧是秒回。
“啊?这么惨?”
“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是你打不出输出,基本就是拖油瓶,到时候分钱其他人肯定不乐意。”
林冰寒早猜到忆蓝会这么说,瞳孔里刚刚才因为孙磊一席话点亮的光又暗了下去,僵硬的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好吧,没事了。”
但是手机早上撞车屏幕裂了,玻璃渣子不知不觉就在拇指上划了道口子。
“嘶—”
斑驳的血珠从伤口中挤出,林冰寒拿起一旁的餐巾纸赶快压住,想着等会去买点创口贴。
孙磊结完账回来了。
“冰寒,我先回去上班了,你自己回去哈,有事找我。”
“嗯。”
于是孙磊马上就离开了火锅店,自觉无趣的林冰寒也恍惚间走出去坐上了自己的电动车。
发呆的时候,忆蓝发来了消息。
“那啥,虽然我安排你一起打本不太可能,但是我这边明天在你那个城市有个线下聚会,你来了和那几个人处好关系应该能跟着蹭一蹭,试试?”
林冰寒一向把面子看得重。
“没事,我就不去了。”
再一个,其实忆蓝和他也就是网友,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自然界限划得很清。
而且忆蓝应该是个比较有钱的人,很大可能会瞧不起自己。
林冰寒觉得自己的想法逻辑自洽,便也没有多想什么,这机会也不曾属于过自己。
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幸好住的地方是以前政府批给爷爷奶奶的安定房,卡里还留着一笔他永远不想动用的钱。
那就是父亲作为烈士的补偿款,和每个月的社会保障。
也不是不能靠着这些过一辈子,但是林冰寒觉得动了这笔钱从未出现在记忆中的父亲的存在感就会更弱一些,而且自己也会变成混吃等死的人。
“唉……”
忆蓝也没有再发消息劝林冰寒去那个聚会,看来本来自己在人家那就是无所谓的人吧?
迷茫着起了电动车回小区,就看见在树下下棋的几个大爷大妈。
这些老人家都对林冰寒特别好,出钱给林冰寒找神婆和大夫还带礼物去看他就能说明。
“哟,这不是冰寒嘛,快来给你牛爷爷看看这怎么下。”
“呀,老牛犊子你可别折腾冰寒,这病刚好还给你动脑子,多伤身啊。”
“你可得了吧,你就是怕冰寒帮我把你这破局翻了!”
两个大爷因为林冰寒剑拔弩张了起来。
…………
林冰寒昨晚早早地就睡了,于是醒来的特别早,凌晨四点。
他昨晚思来想去,最终有了一个有待论证的可能性那就是身体的变化并不是渐渐发生的,而是由睡觉这个机制触发的。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去了卫生间,发现昨天还有点形状的喉结彻底隐藏了起来,同时,他本来还算方正的下巴变得很尖尖而又不过分圆润,五官也仿佛一夜之间被整了容,头发终于披到了肩膀上。
换言之,现在有点女版的林冰寒感觉……?
不,不是有点,是彻底变成了女人的脸。
他无法冷静,赶快脱下了裤子。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接受不了,二弟缩水的事实。
二弟,你是要当鸵鸟吗?怎么钻进去了???
但好歹还是二弟,不是二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颤抖着停止了记录,林冰寒终于被恐惧包裹住。
如果生一场病,变得好看,那他是很乐意的。
但倘若是变成女人……?
他对性别并不是很在意,在意的是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自己变成了女人,那现在的小区,肯定住不下去了。
林冰寒好面子,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就算是努力伪装,最后也会被人用‘娘’这种贬义词形容。
不要说他有没有钱搬出去,林冰寒是不愿意搬出去。
爸爸妈妈都是独生子女,爷爷奶奶也早已离世,至于外公外婆那从来就没见过。
如果离开了这个地方,以后谁还会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叫林冰寒的久病缠身的男孩子?
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
林冰寒心里清楚,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人找过他,更不要说小学同学这种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能记住他的,可能只有身份证了。
接受不能。
他宁愿用酒精麻醉自己,他从没喝过酒,因为身体不好。
但现在却很想亲身体验一下,别人口中的天旋地转,是怎样的感觉。
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冰寒选择了看会QQ微信来分散分散注意力,发现有一条忆蓝的消息。
“那啥,不管你怎么想的,聚会的地址我还是告诉你了哈。”
龙江区淮北南路聚爆酒吧。
淮北南路,不算远,是以前上班的必经之路。
林冰寒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昨天撞车的地方就是淮北南路。
一想到撞车,林冰寒就腰疼,掀起衣服看了一下,果然淤青了。
既然看见了,还是得客套一下的。
于是林冰寒给忆蓝发了个简短的回信。
“嗯,知道了。”
去不去,还不一定。
林冰寒没有勇气,但心里明白去了总不可能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