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正遭到飞行种和地行种的联合进攻!”

城门附近的临时营地内,第八决死队的领队露娅,正神情严肃地听着传讯兵的报告。

“怪不得我们这儿到现在都没动静呢!”孔凡帕的脸上掩饰不住担忧,“这样下去,时间白白浪费了,夜西老弟他们那边或许会需要支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露娅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西城门是防御重心,已经做好的部署没有办法随意变动。”

为了抵御末地兵团的大举进攻,葛立顿城主与众领队讨论过后,将大部分的防御力量都放在了西侧城墙处。

何修率领的第一决死队的骑士们与富尔斯的第四决死队,依托后方的岩石隔离带构成第一道战线。

诺珈蓝的第二决死队负责城墙上方的炮火打击,与城墙之下的塞芬所率的第七决死队,共同组成第二道战线。

而露娅的第八决死队,则位于城门之后,是第三道也是依托于城墙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的身后,就是黎约的外城。如果三道战线都被突破,那么后方还有劳瑞斯的宪兵队。

至于负责战场救护的第三决死队,则以小组为单位分散于各处,方便及时救援。

现阶段,黎约搬出了所有的筹码,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可是战局往往出乎意料。

石墙遭到围攻是可以预见的,那里毕竟是一座魂芯的所在。

但是,作为整个城市门户的西侧城墙,却如此太平,就很不对劲了。

不论怎么想,这里都应该是末地兵团大举进攻的目标。

“报告,前哨并未发现敌人!”

传讯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报告消息,而结果都没什么区别。在没有障碍遮挡的平原,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

葛立顿勋士掀开临时指挥营的遮布,大步走了出来。

这位老人身披黄铜色的铠甲,腰间佩一柄长剑,看上去颇有当年鲜血军团将领的风姿。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葛立顿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城市卫队的队长,狄兰跟着走了出来。

“城主阁下,我认为他们可能是打算同时进攻石墙和灰岩洼,以求先控制住两座魂芯。但是这样,末地兵团也没有足够的人力来进攻我们全力防守的西城墙。”

“而对方的统帅应该也料到,我们会重点防守黎约城市,所以避免了以少打多。”狄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葛立顿点了点头:“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是,部署在灰岩洼的五队和六队都还没有消息传来,而如果他们真是这么个双线进攻同时拿下的策略,那动作也太慢了。”

“然而,他们却在第一时间就围攻了石墙,这两边完全不在一个节奏上。”

葛立顿勋士说道:“只能认为,敌人有更复杂的考虑。”

那会是什么呢?此处的和平与寂静,反而让城主的内心愈发不安起来。

……

黎约的西侧城墙外,距离城门不过三百米处,骤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白光的圆形术阵。

在城墙上方的第二决死队立刻发现了这一处异样。

“那有个人!”一名负责侦查的队员指着前方喊道。

他说得没错。术阵逐渐消失,而那里的确站着一个浑身裹着白布的人。

正是末地兵团的魂术师,同时也是拥有白银色三羽徽章的高级士官,心司。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黎约城墙。

“准备已经完成了。”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双臂。袖管褪去,露出两只犹如树枝般枯瘦的苍白手臂。

“翠之神女,伟大的生命与秩序之神,卑微者向您乞求。”心司跪倒在地,张开双臂,然后躬身至九十度。

那模样,几乎就快要匍匐在地。

“心司!”

这时,何修已经率领骑士们赶到

见状,虽然不知道心司打算做什么,但是何修知道在魂术师的面前,大意是足以致命的愚蠢行为。

很快,第四决死队的领队富尔斯也率领他的部队赶到。

富尔斯一眼便看见了心司,向来镇定的他没有多话,而是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队伍立刻呈半月形展开。

第四决死队由战士与射击手混编组成。大部分的队员们都是白刃战的好手,而一小部分的射击手,则配备了与第二决死队一样的连发型梭形枪。

枪支所发射的魂裂弹,是足以对任何邪种致命的武器。

何修回过头,与富尔斯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然后,第一决死队的三名骑士策马冲了出去,纷纷举起骑士枪。

但是,他们的枪尖却没能洞穿心司——战马在距离还有一米多的地方突然不受控制地刹住了蹄子。

“怎么回事?吁!”骑士们拉扯着缰绳,嘴里念叨着最常念叨的指令,但是战马就是不肯继续向前。

它们甚至不断地扬起脑袋,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怎么可能?何修皱起了眉头。

马是骑士的伴侣,更何况是以强力的骑兵队伍著称的第一决死队,每一位骑士的战马都与主人建立了无比深刻的联系。

但是它们现在竟然与野马没什么两样,完全是“六亲不认”的状态。

骑士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他们试图安抚自己的伙伴,不得不后撤。

虽然后退了十米后,情况总算得到了控制,但战马们仍然不安地磨着马蹄,处于一种焦躁的情绪当中。

“副队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似乎是受到了刺激或者惊吓,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碰见过这种事情,太反常了。”

一名骑士在何修耳边说道。

何修一直在盯着心司,虽然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是出现刚刚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心司无关。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心司口中所念的祷词。

“神权降予,赐为神迹。”心司直起身子,张开臂膀,朗声说道:“Blesso da Ayur!”

虽然何修不明白心司所念的术文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Ayur”这个词语。

阿雅,象征着创造与生命的女神,森林与秩序的主宰。

无论是千年前的古艾伯文,还是更古老的、可以追溯至数万年前的神代文字,对于祖神之名的发音都是相同且唯一的。

何修恰恰是个博闻强识的人,他很清楚每一位祖神的名字都是怎样的发音。

为什么,心司的术文里会出现阿雅的名字?

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一股极为糟糕的感觉在何修的心中升腾。

不过,他却不是一个会任由事态朝着糟糕方向发展的人。

“喝!”

何修一声低喝,独自一人策马朝心司冲去。

他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搭在战马的颈侧。他将魂覆于手掌,让自己的魂如水一般缓缓地流动。

在这股魂的安抚下,本应因为恐惧而驻足的战马丝毫没有减慢速度——何修的魂足以帮助它压倒这种本能。

“原来如此。”心司看了一眼冲来的何修,“或许我应该称赞你,你不仅仅是一位优秀的战士。”

在距离心司只剩下五六十米的时候,何修的战马终于一声嘶鸣,举起了前蹄,再也无法前进。

但是,何修已经一跃而起,离开了马背。

他纵身掠起,高举手中的佩剑,斩向心司的脖颈。

……“结束了。黎约的城墙,即将坍塌不复。”

突然,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何修听见心司的兜帽之下传来这么一句话。

“在下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吾獠阁下。”

当说完这句话,心司那包裹着白色布袍的身体忽然出现了裂痕,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即将破碎的瓷器。

什么!

虽然何修足够冷静,眼见这一幕也难掩脸上的惊讶神情。

“唰!”

但是,他手中的剑已经到了——无阻地斩过了心司的身体。

下一刻,这具躯体便如同被海浪拍散的沙堆,顷刻间失去了形状,化为了白色的粉尘四散飞扬。

接下来便是一阵寂静。

骑士们都惊呆了,他们不曾想过,末地兵团的魂术师,那个几乎算得上是决死队最难缠的对手的心司,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

何修站在那里,脸色却不见轻松。

这超出了他的常识。

生命的消逝是一个过程,只有快慢之分,哪怕是再快速的死亡,都需要时间。

但何修清晰地感知到,在那一刻,心司的魂是在瞬间消失,而其肉体竟然是跳过了逐渐尘化的过程。

即便是选择了自杀,个体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完全死亡。

这是怎样的情况?就好像,他的生命并非是自然流逝,更像是被直接“抽去”了。

……

当脚下的这块地面突然动起来的时候,何修差点以为自己站在一张蹦床上。

“轰!!!”

一股夸张的力量将何修连同他所站的地面一起抛上了天。

好在,何修作为一名俢魂强者,尚且能够迅速稳住姿态,找到机会跳下这艘“贼船”。换做是普通人,早就变成了自由落体,最终的结局当然是成为一摊烂泥。

“砰!”何修刚刚落地,那块随他一起飞上天的“地面”就砸在了远处,摔了个四分五裂。

“天呐,那是什么啊!”

骑士们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惊愕地说不出话。

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刚刚的坑洞中伸出,扒住了边缘。

先不说这只手臂到底有多大……其手上的指甲,都快赶得上一个成年人的大小了。

黑色的鬃毛仿佛树丛般,沿着深灰色的手臂背部延伸而去。

随着一声令人战栗的低吼声穿出,手臂的主人终于探出了脑袋。

这家伙没有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没有任何通俗意义上的五官。它的脑袋只是一个球体,相比起那巨大的身躯,这颗小脑袋显得相当滑稽。

然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颗球体之上还镶嵌着为数众多的小球体,明暗不一地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我,我有密集恐惧症啊!!”有人惊恐地喊道。

这庞然大物,终于扒着坑洞的边缘,站了起来。它的身躯遮蔽了阳光,在前方的地面投下一片阴影。

“我是巨物恐惧症,咋整!!”又有人喊道。

即便是何修,也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的是,在这片地面之下,居然会存在着这样一个东西?

这个怪物有着极其强壮的身体与四肢。而在背部,一节节的白色脊椎骨竟是裸露在外,远看仿佛突起的岩石。

“嘭!!!”

又是一声巨响,地面再次开裂。紧接着,一条仅由白骨连接而成的尾巴从地下冒出。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纵然第一决死队的队员们都秉持着身为骑士的荣耀,但是在超脱认知的存在面前,他们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终究是一个普通人类。

骑士们产生了退却的念头,而他们的战马早就已经吓得屎尿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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