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仅仅只是看她的装扮，几乎和平民没什么区别。

但是当雀斑年轻人点亮油灯，那女子将遮住容颜的兜帽摘下之际，整个房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敞亮起来。

女巫们呆呆地看着这位露出脸庞的白发女子，似乎压根不相信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晶莹剔透，

精致的样貌就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俘虏了在场所有女巫们的心。

“各位可以叫我妮可。”

白发女子轻柔地说道，“请放心，我和大家是站在一边的，我的任务是给大家治伤。”

她率先来到格瑞丝身前，

格瑞丝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均无比触目惊心，尤其是从她的小腿中部往下一直到脚趾，所有的血肉都已消失，只剩下新鲜的森森白骨。

左眼变成了一个令人见之作呕的黑洞，果露在外的皮肤上更是有许多鞭打烫伤的痕迹。

虽然其余八名女巫都或多或少地遭到毒打和虐待，但和格瑞丝相比却都是小巫见大巫。

她们谁也不知道为何格瑞丝会被审判所如此特别对待。

妮可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哦，亲爱的，看看那该死的审判所把你摧残成什么模样。”

格瑞丝摇摇头，对自己的伤势并不抱什么希望。

“没关系的妮可小姐，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毕竟现在这副模样连我自己都无法忍受。就算伤好了也只是让我的痛苦不断延续下去，还不如趁早做个了断。”

“亲爱的，你可千万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妮可紧紧握住了格瑞丝冰凉的手，“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转化。”

格瑞丝轻轻叹了口气，她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美丽的白发女子仅仅只是在安慰她罢了。

其实，方才她被绑在火刑架上，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向上攀升，她的心无比平静。

经历了整整一个月宛如地狱一般的折磨，她早就对死亡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躯体残破不堪，饱受摧残形成的恐怖外表和教廷大力宣传的恶毒女巫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她还不到十八岁。

如果余生让她以这般令人恐惧的外貌苟活下去，还不如让她去死。

在成为女巫之前，她毫无疑问是豪厄尔家族最美丽的女孩，可如今……

所以，当她在十字架上第一次注意到使徒大人的身影时，她最关注的是使徒大人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甚至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希望使徒大人没有注意到她，她可不想以这副令人作呕的样子去破坏她留在使徒大人记忆里的完美少女形象。

后来，“群魔牧羊人”组织借助广场混乱将女巫们救离，

没有顺利离开这个世界的遗憾渐渐涌上心头。

当她知晓吉恩大人为了救她们而牺牲自己之后，更是下意识地为吉恩大人感到不值。

她一个浑身残破的女子，宛若老巫婆一样恐惧的面容，而且已不再拥有女巫的法力，救了她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去，如此才不会引起世人对女巫的愈发憎恶吧。

至于“主上”也就是使徒大人所说的世界需要她们，

也有很大可能是为了鼓励她们活下去而杜撰的善意谎言，毕竟像她这样的丑八怪，哪里配的上这么宏大震撼的使命。

“妮可大人……请先替其他姐妹治伤吧，我……已经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残废了。”

格瑞丝艰难地说道。

虽然格瑞丝粗糙腐烂的手腕表面仿佛树皮一般硌着手心，但妮可紧握着她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亲爱的格瑞丝，别急着给自己下结论好吗？”

格瑞丝闭上右眼，心中其实并没有对妮可的话有什么反应。

等等，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一直没有自报家门……难道说是使徒大人？

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暖意，可这反而愈发让她觉得，想要再次面见使徒大人绝对是一个糟糕的主意，以她目前的尊荣真的不配。

更何况，她年少时曾在父亲的带领下有幸拜见过据说是帝都最厉害的牧师，他们所能做的仅仅也只是强壮病人的体质，驱除一些有可能带来负面buff的隐患而已，想要断肢重生，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若是世间上真有这样的牧师，恐怕他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帝国，成为皇宫和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了。

所以，在格瑞丝看来，

妮可最多会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法术，对除了她之外的女巫们倒是十分合适。

对于她来说已是全然无用了。

但是就在下一刻，令人几乎忍不住尖叫的事情发生了。

也不知妮可施展了怎样神奇的法术，

格瑞丝只觉得本已疼痛麻木的双腿忽然瘙痒难耐，当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却见那森森白骨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血肉。

而且那血肉在不断蠕动，渐渐地将白骨全部包裹，最后凝聚成原有的小腿和脚掌形状。

这一刻，不仅仅是格瑞丝，所有女巫都被这神乎其神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

格瑞丝就像是结巴了一样嘴巴张得老大，却只能来来回回重复一个字。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

残废了的小腿失而复得，这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目瞪口呆，不能自已。

在其他女巫们眼中，此时握着格瑞丝右手的妮可，全身笼罩在一层圣洁的白光之中，

像极了教廷所宣扬的普世救难的天使，而发生在格瑞丝身上的一切，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女巫们几乎不约而同地跪下身，习惯性地诵念起歌颂神灵的祷词。

她们似乎瞬间忘了隶属于教廷的异端审判所施加在她们身上的苦难，而把所有一切奇迹都下意识地归于教廷所宣扬的神灵之上。

格瑞丝泪流满面，“谢谢妮可大人！”

是的，她原本只剩下黑洞的左眼，也在这一刻重新见到了光明。

她宛如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