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冷静下来,行吗?玲玥?不要反驳,不要胡思乱想……就向以前那样,我是教徒,他……是神明,我应该虔诚地对待我所信奉的神明,相信神明所说的、所做的一切,好吗?”

玲玥自我催眠般地将这段曾经用于劝勉他人迷途知返的话语喃喃良久,耳朵本能地将周围嘈杂的声响屏蔽,灵魂、躯体和指令正在同一时间驱动,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现在她的心中只剩下神明,再无别的杂念了,玲玥忽而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长衫下的黑色斗篷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然而将目光转向领口,那依旧是干净而纯洁的黑色。

“那就……开始吧……”高举的金属锤重重地砸在圆盘上,圆盘顿时飞快地转动了数十圈,掀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音浪。众机械教徒都对此情此景感到惊讶,纷纷把目光转向这位奇特的新人。

“原来持有锤子的人越虔诚,锤子就会变得越轻……”

玲玥左手边的那位教徒发出诧异的声音,握着锤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住了:“你——您——您是怎么做到的——您知道吗——很多人——不对是所有人——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法达到您这种程度——”他表情夸张的橙色面具正在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什么用以宣泄情感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啊,只要你在心中相信并接受神明和教皇大人所说的话,然后怀着绝对虔诚的心并为此付诸实践就行了——话说无论哪位神明都应该说过要‘以接受作为义务,以虔诚作为准则’那样的话吧?这真的很重要,无论你信仰着谁……”

那个教徒像被什么吓了一跳,然后用压到低得粗哑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但你其实无意中说了句不好的话——我们晚些时候再说——等到今天工作结束的时候——”

“好吧……”玲玥附和道。

于是房间中全然没了交谈,只有金属锤敲击圆盘后此起彼伏的声响。许久之后,高塔中央传来一阵小而短促的钟声,众人把锤子往桌上一丢,今日该履行的义务就此结束,他们都底下头,像柱子一样杵在原地,大概是在休息。

“刚才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玲玥,您是?”玲玥一边喘气一边率先开口。

“名字其实并不重要的——不过既然你都问了——叫我乌登就行——”教徒似乎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愣了一下,“呃——我忘记是哪句了——不过你千万不要用那种句式说话因为那在教皇大人眼中是亵渎的做法——如果你乱讲的话没人能保证你还能不能待下去——”

玲玥见状,面露难色:“原谅我真的不太懂你们的礼节,虽然我在本质上是个生命教徒,但我对每位神明都是怀有敬畏之心的……也许我说的话直接了点,但也不至于被称之为‘亵渎’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句式——”乌登惊恐地打断了玲玥的提问,“那句——带着‘不至于’的那句——我再强调一遍——千万不要对教皇大人这么说话——不然就会——你懂的——”

玲玥起身走到窗边,此时正是日落之际,天色在缓缓变暗,马上就要进入黑夜了,她想看看夜景,那象征生命之神的黑色,哪怕只是一眼也好。然而在窗边的教徒们却在一切陷入真正的夜晚之前把窗户关上了。

“哎玲玥你知道吗——其实负责转动圆盘发电的工作是除了神职以外最高尚的——只有最虔诚的教徒才有资格站在这个地方——这个制度本来是千年不变的几乎没有教徒改变过岗位——但后来我们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肯接受的疯子——他以前很虔诚不过在发疯后被轰出去了所以有现在你才有这个职位——”

乌登又对玲玥说道,不过他的脸还是朝向自己的右边——而玲玥已经离开那张桌子了。

“这样严恪有序的地方也会有疯子吗?”玲玥心中那些不好的回忆又一次被勾起,想来她的信仰也是被疯子给破坏的。

他有罪,她的罪比他的罪还要深重,但如果沧宇一开始就不去攻击教皇的话,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发生,教皇也不会因被神力排斥而死,她也不会在生命之神的圣地上和那位虔诚而严谨的侍卫分道扬镳,更不会带着信仰生命的人们投身机械的高塔下,尽管途中他们没有任何怨言……

“穹铭,你那边还好吗?战争之神的教徒接纳你们了吗?我再次向自己的失职表示抱歉,尽管我知道千句万句的抱歉也远远不够。等到生命之神安凯瑞归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坦陈自己的罪孽并为之赎罪的……

愿一切能恢复到刚开始的样子,没有与神明为敌的、置自己生命于不顾的叛徒,也没有像我这样无知而冒失的执事……”

玲玥不知自己是在心中还是在口中吐露出这样的话语。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