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你要跑去当游医?!”

厄里亚·路德维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自己这位一度令自己感到无可挑剔、引以为傲的学生刚刚递交的申请书。

厄里亚觉得自己应该还不到看花眼的年纪,不过保险起见他在问你一遍:

“我亲爱的学生,你是说你打算抛弃你的研究,抛弃你在拜伦维斯的一切,甚至放弃唾手可得的优越环境,去当个累死累活还没有生活保障的游医?!”

“是的,老师。”爱丽丝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平静得就好像是在时“咖啡豆用完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厄里亚把咖啡送到嘴边,不顾烫嘴地一饮而尽,强压下情绪。

“就如我曾经同您所说的,有很多处在困境中的人,他们需要帮助。”

“那么我也和你说过了,那是很多人都能去做的事,你的天赋不应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对不起,老师,我认为救死扶伤并不‘浪费’。”

“啊,够了......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等冷静下来,忘记了这些无稽之谈后再过来。”

“我很冷静,这就是我考虑再三的决定。”

厄里亚在座位上抬起头,而爱丽丝也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着,那双茜色的眼眸中仍然充满着灼热的感情,但却已经不是厄里亚所期待的,对于探索科学的热忱。

“你,现在出去。”

“非常抱歉,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爱丽丝向厄里亚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愧色,但更多的是坚定。

“怎么会这样......”

厄里亚目送自己的学生离开后,看了一眼爱丽丝刚泡的咖啡,回忆着她过去的样子,不禁双手抱头。

天赋异禀,同时又比他人更加勤奋,对于事业充满热情,内心纤细而敏锐,常常能提出让厄里亚感到眼前一亮的观点,才能出众的同时也不失谦逊和礼貌。

即便是在人人自视甚高的拜伦维斯,爱丽丝也是如此地耀眼,她本该成为学界的一颗新星......

“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位年轻男性在爱丽丝离开后不久便走进门,他是厄里亚的另一位学生安迪·罗姆。显然他是注意到了厄里亚的状况不对,因此语气也显得有些试探。

“没事,做你的项目去。”

“真的吗?我觉得今天的您和爱丽丝都有些不对劲......”

“我说了做你自己的事......”

厄里亚正打算不耐烦地挥挥手,突然抓到了某个细节,想起爱丽丝最近几次研究,都是关于对一些常见传染病对应特效药。

“不,等一下!安迪,你也知道爱丽丝最近那些课题的研究方向吧?”

“啊?呃,是的......具体来说,大多是关于通过改进配方来降低那些常用药物的成本。我倒不至于说这种项目没有意义,只不过......”

“......她是早有预谋的。”

......

虽然被要求放弃了那些想法再回来,就在第二天一早爱丽丝还是敲响了厄里亚的门。

“进来。”

得到应允后爱丽丝便推门而入,厄里亚就坐在座位上喝着咖啡,意外的平静让爱丽丝反而有些心慌。

“老师,我为昨天的失礼深感抱歉!”

厄里亚面对弯腰道歉的爱丽丝,淡然地喝了一口咖啡。

“老、老师?”

“你最近的研究,我都看过了。把那些课题实现的话,理论上能够帮到更多被病痛所困扰的穷人吧?......比起亲力亲为地四处奔波。”

“我、我明白这一点。”

“那么,为何不沿着这个方向继续下去呢?”

“因为......”

尽管还怀揣不安,但是爱丽丝仍然坚持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在此之前,每时每刻仍然会有人在忍受病痛,我无法坐视不理。”

“因此宁愿大费周章地走弯路?”

“......是的。”

“目光短浅!”

“很抱歉让您失望,但我的想法仍然不会改变。”

唯有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爱丽丝的态度无比坚定,她勇敢地与尊敬有加的老师对视着。

“过去,我在拜伦维斯得到了期望的生活和地位,把你和罗姆带来,也是希望给我的学生更好的环境——即便你那一心期望你继承他衣钵的父亲为此曾和我大肆争吵。”

“关于父亲的事......”

“毫无疑问的吧,这个计划你的父亲不可能支持。要么像今天这样不听他劝地一意孤行,要么干脆就瞒着他先斩后奏。”

“是的,我会瞒着家里人。请不用担心,我不会为研究所添麻烦的。”

“你,搞错重点了。在研究项目中,你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厄里亚考量着什么,低下头沉默良久,而后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滑倒了爱丽丝的那一侧。

“拿着,然后离开。”

爱丽丝小心地拿起这张卡,然后马上意识到了,那是一张银行卡。

“为什么把它......”

“我可不相信干那个能有什么利润,恐怕光是药品方面就是难以收支平衡,加上衣食住行更是在往里头贴钱——如果我要阻止我的孩子干傻事,就会考虑经济制裁。”

爱丽丝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把手中的卡丢回桌上。

“我不可能要您的钱......”

“密码是你在大学时的ID......没必要拒绝,这是或许我们最后的情分。”

厄里亚绕过桌子来到爱丽丝面前,将信用卡重新塞回她的手中。

“拜伦维斯的位置只留给求知者,你既然自己放弃了这条路,就不再属于这里了。当然,你未完成的项目我也不会让其它学者染指的,他们有自己的事业。”

“老师......”

“您应当称呼我为‘路德维希教授’。以及,您该离开了,‘道格拉斯小姐’。”

厄里亚指了指门。

尽管爱丽丝早已做过心理准备,自己的老师那冷淡的态度和称呼方式还是令她颇受打击,她无法在说出什么,就连道别的鞠躬都有些颤颤巍巍。

厄里亚在目送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离开后,重重地坐回座位上。

就好像说好了一样,没过多久罗姆又小心翼翼地探头走进。

“呃,老师?我看到爱丽丝哭着跑出研究所......就算我已经调侃您可以准备庆祝单身五十年纪念日了,对自己的学生也未免太......”

“她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从今往后拜伦维斯没有她的位置。”

“哈?!您在开玩笑吗?”

“如果你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以至于完不成今年的项目,说不定明年的时候你就会成为拜伦维斯最大的笑话。现在从哪来回哪去。”

见到自己的老师罕见地露出这样一幅不好说话的模样,罗姆吓得半个身子都倒退着到了门外。

“......还有,把爱丽丝留下没完成的项目都给我拿过来,现在就去办!”

得到指示,罗姆便答应下来,迅速退出了房间。

“哈......有够蠢的。”

厄里亚端起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打开电脑,等待着显示器某处的一串数字发生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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