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少年回到了酒吧。

当门打开,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最后的音乐,仿佛一首送别的悲歌,可是他完全没有送别的准备,无论身体还是心理。

那些痛苦带来的躁动已经消失了,现在顾悬只有疲惫,只有连睁开眼睛活下去都困难的疲惫。

劳尔坐在吧台外头。

端着那杯才喝了一半的龙舌兰看着少年走过来。

鼻子上已经是贴着创可贴了。

顾悬稍显狼狈,不是带着什么伤痕。

只是衣服是湿的,还带些血迹。

“都做完了?”

顾悬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来。

然后放在桌子上,说道。

“狼人的牙齿,水鬼的头发,狐妖的毛……”

“哪里的毛?”

“你是哪里来的变态么?”

一件件的数,足足四件,足够证明,这个少年做完了这一切。

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

劳尔望着少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神色。

“快啊……一出手就是老快男了,全是自己做的?”

“我没有时间去请帮手,我也没有心情。”

劳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少年坐下来,就在劳尔的身边。

“我只是累。”

劳尔却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

“男人的心情受到影响莫非几个事情,家庭的压力,这个在你这样的年纪应该不存在,所以大概只有后者。”

“什么后者?”

“为了女人。”

顾悬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确说对了。

就算是世界上存在让人忘记感情,从而能够顺带着忘记感情带来的痛苦的药物,顾悬也不会去吃的。

因为那些回忆和这样的痛楚,他希望永远记住,不要忘记。

而被诅咒不死的怪物去对付怪异,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着顾悬不说话,劳尔站起身来,从吧台后头拿来了一瓶酒,倒上了一杯,然后递给少年。

说道。

“喝一杯,为了女人。”

少年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很少喝酒,此刻的确觉得,自己还需要什么。

于是顾悬在劳尔的笑意中,喝下这杯。

浓烈的酒精味道,仿佛瞬间烧灼了他的喉咙,他甚至当场剧烈的咳嗽起来,显得相当的丢人。

让面前的劳尔爆发出来了笑意。

“这种酒我都只能小口的喝,你太急了。”

咳嗽了几下,算是舒缓过来,但是气血上涌,有些冲昏脑袋,一下子这样的感觉有些混沌。

但是难得的,顾悬却感觉稍微轻松一些。

暂时沉重的压力压在心底。

看着面前的马尾辫男人,他对顾悬说道。

“现在说说吧,怎么做到的。当然你可以不说,毕竟每个辟妖专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方法,我也仅仅是好奇。”

“那我不说。”

顾悬这么回答。

“啊……”

劳尔张开嘴巴,点点头。

“是不是怼我特别有**?小伙子你癖好特殊啊。”

“……”

在这个世界,辟妖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妖怪虽然不是哪里都有,但是一直存在,数量不少。

大多情况下和人类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也不乏一些妄图对人类造成伤害的恶性妖怪,当然,厉鬼也是如此。

而关于辟妖的手法,是从古至今便存在的,或许会说所谓的驱鬼杀妖不就是江湖骗子的骗人手法么?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话,顾悬大概也会抱着这样的念头,一直活到死去。

关于里头可以说的东西还有很多,太过冗长。

而现在他不想去想这些东西,顾悬所关注的,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就只有一件罢了。

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她。

晏青绾。

“你这个年纪,应该享受大好青春才是。扑到了辟妖这样的泥潭和圈子里头,实在是有些……自寻死路啊。这可不是什么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和后遗症的事情。

我见过啊,不少所谓的辟妖专家,最后都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像是什么提醒,也像是这个圈子的前辈所谓的老生常谈。

劳尔对少年如此说道。

他晃荡着酒杯里头混浊的酒液,眼神带着一丝怀念。

“……喔。”

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是顾悬本身的烦恼就足够多了,以至于对旁人的忧愁和疑点都没有任何关心的欲望了。

他只有一颗心,一个脑子。

不至于单线程的思考,但是更多的东西他也不想去思考。

但是劳尔似乎很有谈话的欲望。

“女人是很神奇的生物,给我们生命,给我们快乐,也给我们痛苦。你看看,就连你这种年纪的小屁孩都会因为感情如此发愁,不过挺好的,一晚上四个任务,这个劲头花在女人身上也够可以了,快是快,只要次数够也是猛男。”

顾悬看了劳尔一眼,先是喝下一口酒。

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似乎酒劲来的很快,已经上头。

“真是老色批啊。”

简单的评价对方。

劳尔满不在乎笑呵呵的说道。

“成年人的老毛病了,以为活的久了一点,经历的多了一点,就可以随意的开导别人,说些人生感悟之类的。比如经常来这个酒吧的年轻人都知道我死了个老婆的事情。”

劳尔的语气轻松,好像只是死了一个宠物一般的说辞。

但是老婆这两个字实在刺耳。

又想到了晏青绾。

年少时候的情话啊,都涉及以后,美好的未来,甚至结婚生子,诸如此类的展望。

“是么……”

少年有些消沉,可见的消沉。

劳尔笑着点点头,尝了一口酒。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可是有的时候啊,你越是觉得好的东西,上天就越不想你享受太多。什么都好,就是离开我太早了。”

“是啊……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我们身边美好的,都是不长久的。”

似乎在胡言乱语,实际上已经是想到什么在说什么了,根本没有太多的思考,酒精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让人坦诚,让人疯狂,让人镇痛。

劳尔看着我,笑着伸手拍了拍顾悬的肩膀。

老成的动作,没来由的自来熟。

“正因为美好短暂,所以要及时享受。我现在还会无数次的想起我和我老婆以前的回忆,但是也告诉了我,当下的生活也要尽力啊。不要颓废,也不要向生活低头。少年人,路还长着呢。”

他仰头喝完了这口酒。

站起身来。

用相当帅气的表情对顾悬说。

“苦难才刚刚开始,幸福也才显露冰山一角。”

而顾悬还是喝了许多酒。

甚至记得酒吧关门了,劳尔去睡觉了,少年还去便利店买了一些啤酒。

然后回家。

然后喝酒。

然后在房间想着什么,念叨什么。

恍惚什么。

最后,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音乐舒缓。

只记得疼痛和绝望的颜色都五彩斑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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