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晚,太阳公公又到了换班的时间,沉入西山的无限夕色漫染了没有灯光的图书室。

每到夕阳的时分,我都会多向窗外看几眼或是抬头看,心情不好的时候,微微留有温度的色彩正面洒在脸上,会稍稍化解我郁闷的心情。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已经不知道柳初阳这货是第几次言辞不当的情况下,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的生气了。

没有任何犹豫地给了他一拳,接着便直接默不作声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如果要给我的火气画个抛物线的画,那个时候肯定是我的火气攀升到极点的峰值。

我打定主意接下来他只要敢跟我扯一句犊子我就打他一下,等他忍不住跟我对干再跟他打一架,然后互殴到我的怒气槽清空为止。

不想要谈论什么谁对谁错,或是我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不管怎么样先找个理由打一顿是我那个时候唯一的坚持。

可是,偏偏就是这种时候,那个瘦的跟窜天猴似的笨蛋混蛋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老实。

尽管看上去也是一脸不开心的坐在我的对面,但他时不时瞟了我一眼、好像是要确认我板着的脸有没有放松下来——这样等于承认自己错了一样的表现,给我当时强盛的攻击欲泼了一盆冷水。

实话实说,我是真的很想要揍他一顿。

想要把认真的怒火化作一拳扁在他脸上的冲动,就这么无可奈何的落空了。

“唉……”

而经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冷静下来的我,就觉得很没劲的叹了口气。

“苏忆,你消气了吗?”

趁这个时候,白崎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她看上去明明很是害怕,但跟我说话的时候又像是有能够战胜这股害怕的底气。

柳初阳在另一边看上去完全没反应过来,也难怪这个家伙会毫无恶意的惹火我,明明就是当事人,抓住沟通机会的能力却比胆子不大的局外人都差。

“……”

我在心里埋怨某个笨蛋,现在他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意味着一旦白崎问起,我就必须要和白崎解释刚才自己生气的原因。

而在故意的视而不见被打破后,我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被关系很好的朋友误会出轨了,至于出轨的对象,在场除了白崎这么一个小女生,难道还有其他人了吗?

我当然不能这么说,白崎本身就是很认真的女孩儿,害她想那么多对她和我,和优理的关系,都没有什么好处。

尤其是和优理,白崎是优理很珍贵的朋友,我不想因为某人的胡言乱语让优理被心怀忐忑的白崎疏远。

哈……真是的。

我按了按眉心,手掌摆在脸前挡住神色。

“……抱歉,刚才有些没控制住情绪,现在好多了。”

“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的。”

她努力地板正小脸不想要把紧张的情绪暴露给我,摆出正正经经的样子,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理论的说服力一般。

“你消气就好。”

对比竟会给我添麻烦的柳初阳,这个时候女孩儿的话语温柔的就像是天使一般。

“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吗?”

“啊、啊,你说吧。”

来、来了!

我心神一凛,虽然到现在也没什么很好的方法,但我也总不能堵住人家的嘴不让别人说话。

最不济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的保持沉默吧。

让白崎自己认为那个触怒我的对话是我的难言之隐,从而不再多问的策略。

因为她是一个好人,所以应该有效。

——我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跟我有关吗?”

结果这丫头的直觉之准却委实吓了我一跳。

这么直白的说辞,就连旁边傻愣愣的柳初阳都能听懂了。

从好歹压低了声音这一点来看,他也是知道什么话是能当对方面说的而什么是不行的。

‘卧槽槽!苏忆,你快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想想办法啊!’

……我刚才竟然用仗助的台词来形容这货的眼神,真是罪过。

“不,和你没关系喔。”

不过不是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吗?

当你慌张时发现周围有人表现比你更拉胯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镇定起来。

现在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回事。

“姆,真的吗?”

“嗯,惹我生气的旁边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和白崎你没关系。”我为了让她安心,郑重的点点头。

因为完全是在说实话的关系,所以我并不担心自己的脸不够真诚。

虽然实际上白崎问的事情也是真的就是了。

“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白崎你有这种想法。”

看见了少女的动摇,我决定趁势追击一句,调侃地笑着。

听我这么说,白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姆,这个,是因为感觉,和苏忆的性格不太一样。”

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且不说即使在一旁猫着也不忘对此嗤之以鼻的欠揍混蛋,我也有些惊讶地看着白崎。

并不是惊讶于她说的话,而在于我没想到她能用这种细节推出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是这样吗……”我为了确认不自禁地问道。

“嗯。”女孩儿点了点头。

大概是真的觉得说这种事很不好意思吧,她低下去的脸染上蔷薇色的绯红。

我感觉柳初阳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但是卧槽,我有说什么吗?

我觉得最盲目的就是这种判定方式了。

人家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又不是只对我说话害羞,凭什么认为我有问题?!

苏忆先生觉得心情不好,甚至想要再次锤爆某个白痴的狗头。

因此产生的一丝分神,与白崎有些不好意思的话语重叠。

“我想如果是苏忆你的话,在生气之后就会想要照顾我的心情,但是你连看都没看我一下吧?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和我有关……”

“……”在回过神听完这句话后,我完全的哑然了。

并不是因为意外和没想到,而是少女说的理由几乎和我猜测的理由分毫不差。

换句话说,也就是正确答案。

由我自己来说也挺那啥的,但我无视白崎的理由确实是这件事和她有关,下意识地不想让她对此产生在意的心情,结果则是弄巧成拙。

人的下意识——或者说性格产生的本能,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愚蠢。

“虽然说错了,抱歉,好像老是随便揣测你。”

“不,我才是抱歉。”

我挠了挠脸颊,轻声地说着真心话。

“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忧了不必要的事情。”

白崎说的毫无问题。

虽然说的毫无问题,但由于让她知道这种事就糟糕了,所以必须让她产生误解。

——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我不禁自顾自地心想。

“唔……没关系的,不过既然是柳初阳同学和苏忆你的问题,我用不用暂且退避一下。”

只是问题在于,我原本觉得白崎和我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让她这么感觉的地步。

发现这一点可能只是我自己这么想,就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尤其是在白崎这姑娘的细心与温柔前,更是觉得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奇妙错觉。

“没关系的,我已经原谅他了,接下来说的应该也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的吧。”

“欸?已经原谅了吗?”

白崎惊讶的质问道,看着貌似松了口气重新变得嚣张跋扈的柳初阳,真心的好像无法理解一样。

“明明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为什么?”

白崎像是在上课追究老师讲课漏洞的认真提出问题。

顺带一提,虽然白崎止无论是学力还是学品都高的吓人,但对于老师来说,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崎那打破砂锅问到底——‘对问题的追究精神’。

白崎对于自己不理解的问题,有着天然的执着和执行力,这种精神很适合实验室,但却不适合出现在课堂上,尤其是高中课堂。

毕竟在高中,有很多结论都是‘只要记住就好’的暴论,一些知识点也是**过的,需要留到大学课程才可以再进一步解释的。

所以这也是排除少数‘真的搞不懂’的理由以外,老师们会在某个超纲问题上语焉不详的原因。

毕竟,不告诉你不是为了隐瞒。

而是你知道了也只会给自己增加思考负担,就算说一些偏导数级数之类的名词,对高中的课程学习也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高中老师是给大众学生上课的,哪怕是白崎可以理解,说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也是会被更多的一般学生们抵制。

情况是我从一个老师抱怨的时候偷听过来的,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很遗憾的就是,跟白崎说这些她完全就是不理会的,搞得星语学院的老师看到她上课举手就觉得有点心惊胆战。

至于下课地追问的时候,倒是有一些老师倒是可以透露一些大学该科目相关的知识,白崎似乎也能大约理解,双方在私下里得到了双赢。

而现在听到我就这么原谅了柳初阳那些在她猜测中大概是很过分的台词,她疑惑地看着我。

“男生之间基本都是这样的啦,不用那么多在意这么多事情的,一般来说最多打一架也就结束了。”

虽然我没能揍一遍柳初阳就是了。

“嗯,差不多吧。”我点了点头,对她温和的笑容绽开,对于某个‘放屁,我可没感觉到你是个这么大度的人’的男人之耻的怨念视线,我则是狠狠地瞪回去作为自己火气没有发泄地报复。

这样像是激烈交锋一样的视线互动并没有被白崎看到。

她正思考着男生的相处关系与自己认识中的相处关系中的冲突和差异。

“真厉害呢……不过打架是不对的,如果有更温和的办法就好了。”

然后深深感觉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女孩儿轻声感慨。

“不过实际上只是苏忆打了柳初阳同学一下?”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我点了点头苦笑,心里却想的是天知道我有多想揍柳初阳。

被他随意污蔑差点造谣的仇恨,我可没那么好心眼的想要一笔带过。

白崎瞪大眼睛觉得好奇,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而我一一解答,最后得出男人之间都是笨蛋的结论。

愉快的谈天时间大概在四五分钟左右,我故意拖到柳初阳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才和白崎结束话题。

接着我不紧不慢地看着他,瞥见他忍耐不住而紧紧皱眉的脸,觉得十分快意。

嘛,不过戏弄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出够气后,收起不好的心态:

“所以,你想问什么?”

柳初阳的脸色好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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