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茶茶的声音多少有几分孤单寂寥的味道。
这是源自于她说话时候的眼神，那种空空荡荡的，好像空无一物，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神，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好像真的把林安当成了一个合适的听众。
“我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好家伙。”
“他酗酒，赌博，玩女人，整日做着这些事情，在他变得有钱以后，对家里的妻子尤其的嫌弃，但偏偏我的母亲，还是一个多嘴的人，每晚都会想着在他醉醺醺的回来以后，劝他少喝些酒。”
“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包括对我，我的父亲也并不喜欢我，小的时候，被我看见他打妈妈，我吓的只会哭，他也会一起揍我。”
萧茶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声音淡漠，好像她就只是纯粹的在讲故事而已。
“这段经历从我的童年，一直到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死了，酒精中毒，没救过来，就死了。我跟着母亲生活。”
“母亲其实算是个软弱的人，但是对我很好。可后来她还是接手了家里的一切东西，因为她希望能给我一个好的未来，我慢慢的长大，待在母亲的身边，母亲也变得越来越忙。”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吧，后来的我对于男人总是无比的厌恶，甚至到了生理的程度，我努力的自己去克服，后面好了很多，不至于一和男人说话就犯恶心。”
“那时候尤其对年纪大的男人，很难去正常的交流。”
萧茶茶点了一支烟，这家酒吧并不禁烟，她看了林安一眼，想丢给林安一根，林安摇头拒绝了。
“你戒了？”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林安一愣。
“猜的。”萧茶茶神秘莫测的笑笑，然后继续喃喃说道，“然后就是正常的人生轨迹咯，我渐渐长大，对男孩子喜欢不起来，对女孩子却尤其亲密，前些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她的名字叫苏月瑾。”
“我初中的时候和苏月瑾一个学校，甚至还是同桌，我们那时候能一起聊聊天，算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可后面我发现，我喜欢她，我想彻底的占有她，我想要她留在我身边，只对我一个人好，这份喜欢渐渐的变质，直到让苏月瑾害怕我，厌恶我。”
“然后到初三以后，我们的友谊也走到了尽头，最后我还是对她表白了，可她在那时候，说了让我很难过的话，于是我没有和她报考一个高中，或许是不想再出现她的面前，省的她厌烦了。”
“苏月瑾说了什么？”林安有些困惑的问道。
“她跟我说，爱不是强迫的，不是扭曲的，她没有这样的性取向，即便我苦苦纠缠她又如何呢？不过是我自私自利的想法罢了。”
萧茶茶又喝了一口酒，自嘲般的说着，“她说的其实没错啊，拒绝的也果断，这样也好，既然求不得，那就算了吧。”
“然后我在这座城市的另一所高中念书，但这所高中是女校，里面全都是姑娘，我推翻了苏月瑾的话，就算是直女也被我掰弯了，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和我做那些情侣会一起做的事。”
“然后……一两年时间里，陆陆续续和很多姑娘谈了恋爱，有些最后认清了我的本质和我分开，有些被男人拐走了，都无所谓，我总是这么想着。”
“可今天，我最后四个女孩，她们现在也离开我啦，我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很难过……林安。”
萧茶茶已经喝了三小杯。
林安有些无言，面前这个算不算渣女？要是算的话还是史诗级，林安觉得能一次和四个姑娘聊，挺牛的，起码他做不到。
“要不我们先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谈恋爱？”林安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很有耐心的问。
萧茶茶缓缓的抬头。
“因为我缺爱。”她承认的如此干净利落，好像这就是一种坚定的自我认知。
林安却笑了，“那可不一定。”
“缺爱的人都有两种行为模式，一种是在掌握爱的技巧以后，疯狂的去爱人，另一种则是因为长期得不到爱，所以对于爱的需求降低，但是在遇到所谓喜欢的，她觉得对她好的人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
“你属于第一种，苏月瑾属于第二种。”
“所以呢？不一定什么？”
“你要不先试试看，只和姑娘们做朋友？”
“做朋友？”
“因为你的欲望其实没有那么强烈不是吗？你要的只是陪伴，还有精神上的支持而已，所以就算是做朋友又如何呢？”
“和她们做朋友，如果我爱上了呢？如果我爱上了，看着她们最后又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里吗？！”
“可你不是说过了吗？那些姑娘们，你都不爱。”
林安的语气可没有那么温柔，“既然那些姑娘们你都不爱，那她们被抢走了，或者自己要离开你身边了，你的难过，只是因为你的占有欲，你觉得你的东西没有了，就好像消失了某个心爱的玩具。”
他看着萧茶茶的眼睛，眼瞳里的光亮却不容萧茶茶避躲。
“我猜……你没敢和你的母亲说，你喜欢女孩子这件事吧？”
萧茶茶一怔，瞪大眼瞳，她不知道为什么林安会猜到，但她还是轻轻点头承认，小声的回答，“但是妈妈隐隐约约猜到一点了，她暗示我……不要这么想。”
“当然啦，毕竟不是每个父母都能这么开明，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正常的长大呢？”
“哦对还有一件事，你谈过那么多的恋爱里面，有几个是真正的les？”林安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并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件事，对待这样的群体，大家都是彼此平等的。
萧茶茶却摇头，“没有。”
“因为苏月瑾当时和我说的话……让我魔怔了，我总是想着，我总能让对方喜欢上我的，即便她不喜欢女孩子，我也能让她……”
“所以你害怕她们最后还是遵循了自己的生理欲望，去和男性在一起了，不是吗？”林安的双腿交叠，表情慵懒。
“你这就像是养小鸟一样，你怕它飞走，整天将它困在笼子里，它想飞却无法飞，鸟儿长翅膀天生就是要飞翔的，可是你却将它死死困在笼子里，这样只会让它想办法逃出这个禁锢。等到有一天它真的飞出去了，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他简单的做了个比喻，看着萧茶茶的眼瞳。
“我确实没法救你，倒不是因为你没救，而是我觉得你只是出发点错了，既然你真的只喜欢女孩子，这个圈子很大，又不是没法接纳你，再说了你也漂亮。”
林安微笑着说道。
“我……不要。”
“嗯？这又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
“你在逃避什么？”林安看着她的眼瞳。
萧茶茶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
“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去找靠谱的，合适的，反正你也做的起心理咨询，就好像很多抑郁症患者反而反感去医院一样，估计你也差不多，你找不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又不愿意去直面，所以只是一直空泛的寻求爱，现在呢？爱没有了又借酒消愁。”
“所以呢，今晚其实我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你说着你喜欢姑娘，你又不愿意真正去加入这个圈子，你在害怕什么？即便我今晚说的再多，明早你酒醒了，下一步是继续撩下一个妹妹？”
林安又喝了一口酒。
萧茶茶的眸子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愤怒的情绪。
林安知道她为什么愤怒，因为她被戳到了痛处，这并不是站在优越感角度的自我论断，而是事实如此。
"所以？"
“你和男人接过吻吗？”他忽然这么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萧茶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她还是敌视林安。
“呶，你不愿意接受圈子是害怕什么?害怕到时候面对社会和母亲的压力？还是……其实你只是因为童年阴影导致的心理障碍，但是又因为自我论断带来的长期心理暗示，才扭曲了？”
“虽然有些话说的很恶心绝对，但是有些事情事实就是这样的，你对对方产生欲望的话……那说明，你大概确实是喜欢她的，你有过欲望吗？是源自于你自己，还是源自于你长期的心理暗示？”
“我以前写百合小说的时候，专门查了不少的资料呢，避免踩雷或者挨骂，但后来我发现，现在的les群体，反而莫名其妙的被有些人给污名化，反而成为了性幻想的对象，但事实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大家都是人，只是取向不同罢了，你要知道，大多数les，对于男人，都是保持着一种极端厌恶的倾向的。”
“既然你能够主动克服，说明你做的不错，还是说，你只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长期的心理暗示，然后产生出来的结果？”
萧茶茶听着他这么喃喃的一字一句。
“所以呢？”萧茶茶好像快要等到他给出的答案了，不知道为什么，萧茶茶觉得面前的他，好像确实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啊，我也不清楚这种性取向能不能去医院检测，不过检测的结果其实也只是基于你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最简单的办法难道不是区分，你对女性有没有欲望，或者说，你对男性有没有厌恶或者欲望吗？”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林安轻声问着。
萧茶茶摇头，“我不知道。”
只是她的眼眶稍微有些红，大概心底有些酸楚的情绪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蔓延开来了。
“你看，你又逃避了，就是因为一次次的逃避，才给了你逃避式的心理暗示，让你自己去歪歪的想，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定位，但是没关系，他们总要学会成长。”
萧茶茶站了起来。
她的脚步微微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林安的面前，她微微弯下腰，嫩滑的肩膀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萧茶茶的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林安的肩膀上。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林安，我要怎么办……”
她褪去了先前那副无所谓的，洒脱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就只剩下了无助与难过，她的眼眶微微红着，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
林安觉得自己在玩一个解谜游戏，而这个解谜游戏很快他就能获得答案了，他很喜欢这样的过程，但是他也期待能够获得答案。
萧茶茶看上去其实已经醉了六分。
趁人之危很不好。
但是林安更想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望，毕竟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要和我接吻试试看吗？”
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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