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我们的内心不再空虚了……我们再也不用为了信仰而长途跋涉了,无论如何,这里是一个容身之处——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同时也是一个安全的、没有天灾的容身之处……”

紧紧勒在面纱外的金属面具让玲玥有些透不过气,套在斗篷外的橙色长衫又让她倍感笨重和别扭,但她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以后会习惯这一切。

机械之神的侍卫领着她和别的教徒们沿着其它教徒下来的楼梯往上走,每到达一层就把几个教徒分进不同的房间,但他始终没有安排玲玥的位置,直到走向盘旋阶梯的末端他们才停下脚步,此时浩浩荡荡的“黑浪”已经被瓦解得只剩下昔日的领头人了。

“进去吧——这以后就是你的位置——里面的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侍卫没有再多说什么,玲玥也顺从地走进了房间,身后的房门也随之关闭。

玲玥抬头看向四周,房间并不大,墙壁都由象征机械的橙色金属构成,房顶上挂着几个发出强光的吊灯,有四扇朝外的窗,此时都是打开的,可以俯瞰到因阳光照耀而由橙变为刺眼白色的浮岛。

屋里整齐地摆放着四五十张矩形的桌子,每张桌上都定着一个可以转动的圆盘,教徒们正在举着锤子敲击自己面前的圆盘,让它开始转动,轻重不一的敲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房间里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上面摆着一把锤子,那大概就是给玲玥留下的。

“你需要快一点了不然的话今天的任务就完不成了——”空位左边的一位教徒看向玲玥,冲她大声喊道,这位教徒也是一身长衫加面具的打扮,在对玲玥说话时,他的手里依旧握紧自己的金属锤子,有节奏地在圆盘上起起落落。

“以前还不用这么着急但现在必须加速了——因为按照教皇大人说的话——我们的工作量应该要从原本的每人每天两万八千八百圈变成四万三千两百圈——”

其实从侍卫对她开口的那一刻起她就对这种每句话末尾都带有很长延音的说话方式感到些许反感,而且除了延音之外他们的语速总是快得出奇。

“我初来乍到,无意冒犯,但……我想知道,这么‘工作’的目的是什么?这与对神明的虔诚是否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是想带着恶意揣测,只是纯粹地出于好奇……您能为我解答吗?”玲玥走到那位教徒面前,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目的是要为神明铸造一对新的翼来将他发扬光大保持威严——至于‘对神明的虔诚是否有关系’——当然啦——这和教义有关——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该履行的——毕竟机械之神瑟寇斯赐予我们通往升华与永生的途径——我们也应该用行动来报答他——”

教徒停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你应该开始履行你应尽的义务了——‘将虔诚付诸实践’——”

“啊?”

以前玲玥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为信仰付出这么多,即便是位居生命执事的时候,最繁忙的也只是每天一字不漏地记载神谕并为教徒们详细解读罢了。

算了,信仰的神明早就不同了,“还是知足吧!”玲玥在心中默念。她无端的联想起在见到生命之神安凯瑞之前的事,那时她信奉着另一个神明,生活之余还总是要抽出时间来祈祷,但神明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直到她见过一切她不愿见到的事之后神明也没有出现。

那时她才意识到,那个‘神’不过是所有人自甘陷入的一场为自己设下的骗局。“神明应该是高尚的、强大的、完美的,但除此之外,它首先要是实存的,能够被眼睛所捕捉到的——”

只有这样的神明才配被称为“神明”,也只有这样的“神明”才应该被世人敬仰,而那些生于幻想死于遗忘的伪神只不过是些站不住脚的名号,不值得留念,也无人会留念——不,还是有些冥顽不灵的狂徒会去追求它们的,甚至有人试图要与实存的神明为敌,但无一例外都走向了毁灭。

“追随与自己立场不同的神明总比流离失所要强,更比向不存在的幻想朝圣要强……”

玲玥费了很大劲才用双手勉强举起被其它机械教徒们舞动如飞的锤子,在竭力砸下后也只发出了一丝短而低沉的撞击声,锤子侧面刻着由两个正五边形和一个正六边形组成的浮雕,她猜到了这是机械之神给予教徒们的信物,和她别在领口的黑色羽毛笔有着同样神圣的含义。

“你这样是达不到标准的——你们之前那个叫安什么的神明是不是从来没有让你们履行过身为教徒的义务——”身旁那个教徒见状问道。

“有,一直都有,但并没有这么多事……我们那的宗旨也是接受,不过更多是源自于意识和精神上的。”玲玥试图再次举起锤子,但依旧显得十分乏力。

“这就是说机械高于生命的原因了——‘意识’是一个生灵身上最无用的部分——也正是因此遵从黑色的生命们创造不出更多的价值——

而机械依靠着强大的身躯和明确的指令——‘世界需要机械’——某种意义上是机械承载着生命前行——所以——你要知道弃下意识成为一名机械会比纯粹的‘人’乃至‘劣等生灵’好得多——”

这位教徒源源不断地向玲玥灌输着机械之神的教义,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下去。机械教徒们在神明与教皇的指引下成为“更高等的生命”,这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然而这对一名落难的生命教徒而言却是一种亵渎。

“名为永生的路为一切朝圣者开敞,生命是万物不变的信仰……”法典上的种种字句又一次浮现在玲玥眼前,她想立刻反驳他的说法,以她昔日生命执事的阅历绝对能够将眼前的“异端”驳倒,但她也确信这样的做法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她索性闭口,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锤子和圆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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