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们看这些吗?”

薄红小姐的唇边挂着浅浅地笑容,流盼的红色眼眸中泛起了水雾般的淡淡忧伤。“这是因为,只有你们这样的孩子,才是将来的希望。”

白衣女孩抬起手臂,遥指着浓云的缝隙中透出的一线阳光,照射在城塞蜂巢的顶端:

“看看那些出生在污秽与泥沼中的孩子们,想想你们现在的生活——和他们不一样,也许你们总有一天会踏着他人的身躯为你们搭成的梯子,成为万中无一的上流精英——但这里。”

白衣女孩将两个孩子的手掌放在各自的胸前,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但无论你们走得多远,爬的多高——你们的心,要永远同弱小的人们,受苦中的人们站在一起。

只有这样,你们才不会追寻阳光的旅程中迷失方向,忘记你们的初心——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们能拥有一朵属于自己的,有着灿烂紫色的,快乐的夕雾花。明白我的意思吗,孩子们?”

“姐姐/大姐姐,我们明白。”

小男孩与小女孩齐齐点头,稚嫩地小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而白衣的少女则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她牵起了两个孩子的手,庄严地问道:

“以造物主之名——伟大的银之女神凯茵为名:你们愿意为守护弱小,保护贫贱,为受苦之人拭去泪水——直到光明重返世间,直到希望长存,直至永夜降临?”

“我们愿意为守护弱小,保护贫贱,为受苦之人拭去泪水——直到光明重返世间,直到希望长存,直至永夜降临!”

两个孩子攥紧了彼此的掌心,齐声回应着。

“好,”白衣女孩还想对两个幼小的孩子嘱托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们,快快长大吧……”

……

“那些生活过去在悲惨中的【无赦之民】,如今的处境只是变本加厉地恶化了。

可幸运而又不幸的是——教团给了他们那仅有一线的上升通道,让他们有了以强大的战斗力与父母与子女间继承力量的特性而战斗的资格,为教团的利益与尊严,同徘徊在旷野中,同其他【翼】或明或暗地征战不休。”

小哥长久地凝视着杯中的【暗影之水】,像是为了借酒浇愁那样,将它一饮而尽:

“等到他们的每一份价值,每一份力量,都被经年的战斗,在同其他【翼】的纷争中消磨殆尽,等到他们的身心被【灾厄】侵蚀的千疮百孔,不再有继续守护他人的力量时,教团便会发出前往下层界,寻找【造物主圣堂】完成巡礼仪式的征召令,像昔日同他们的先祖亚斯兰莉娅大人一样,许诺以优厚的报酬,许诺能让他们的后代无需像自己一样在混乱中挣扎着艰难求存。

薄红姐姐的亲人们,那些背负着城塞的沉重与黑暗的人们,最终踏上了一条有去无回的旅程……然后在怀揣着希望与梦想,从此改变命运的幻想中,被他们崇敬着的先祖,追随着圣者亚斯兰莉娅的圣堂骑士,被自己的祖先伊丽莎白所杀害,在美梦破灭中死去……”

这是个残忍的故事,即便是对像我这样的亡灵来说,都是个残酷的故事……

我能想象着伊丽莎白他们的后裔,在激动中见到了自己的先祖时,怀揣着多么大的委屈与悲愤,想要将自己在上层界的处境告诉当初将自己带离那片沉沦泥沼的愿望。

然而,他们死了,他们死在了曾祈求过的,在绝望中曾无数次祈祷过的祖先手中。

“小哥……”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大男孩:“你知道,我们亡灵一族有收集战友与伙伴遗骨的习惯,当同伴因无法缓和的伤势而死去时,另一个人将会继承他的灵魂力量与武器……”

“对,我记得。”小哥回答,“而且您还说过,即便如此,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生者总是要在死亡的艺术上有着这么多多余的折磨……”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我停顿了片刻,质问道:“难道……难道教团对此真的不知情,还是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处理掉那些已经没有能力继续为教团而战,出身自【无赦之民】的教团骑士?”

“零,我不知道……”

“如果,【万神殿堂】的人们对此知情,甚至正是这件事的一手策划者,”

一直摇晃着的小腿不再晃动,我的脸上浮现出小哥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么,这世界便是大大地有罪了,这国这地便有罪了,造物主将咒诅他们,使永久的山崩裂,使长存的岭塌陷——他们不配活在火后的新世界。”

……小哥一时无言,似乎是因为从我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而震惊,

他长久地沉默着,一言难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么,既然那位薄红小姐她也是【无赦之民】的下等人,又为什么会有能够在城塞的顶巢自由活动的权力呢?”

……

小哥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您这是为什么。”

“……不说就算了。那么,这个女孩她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很想知道这个善良的女孩是否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在听到我的问题时,小哥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随后,他开始捂脸大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中涌出,如同断线的珍珠。

“是我……是我杀了她。”

小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过面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故乡……最终崩塌了,梦破碎了。

熟悉的人也变成了我最陌生的样子——当我再一次见到她时,我亲眼见证她是如何被钉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的样子。

她说:‘这个世界它病了,但我们没有错!’

在过去了许多年之后,她没能认出我,而我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依然和从前一样纯洁而美丽

这是我曾经在她面前说过的那句话,而这也是她最后的遗言。我亲手为她的火刑架点燃第一把烈火。

我只记得那一天的我,随后转身离去,没有流下一滴泪……”

……

那一天没有流出的眼泪,在今天加倍努力地夺眶而出,弥补着那一天的遗憾。

小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很多含糊不清地内容,可是他已经醉了,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对……对不起,但那些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小哥痉挛着笑,肩膀抽动,然后他向我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盒子:

“零,你知道吗?在上层界有这样一种道具:

它能够锁住一切能够在概念上锁住的事物,甚至能够将记忆封锁在大脑里——每当有人不得不面对无法承受的事情时,就会将最痛苦的情感与经历封锁其中。”

小哥他擦去眼泪,沉重地笑了笑:

“啊……抱歉,跑题跑得太严重了,我现在想起来了——零小姐是因为先前听到了奇怪的事情才会向我寻求帮助。这个道具名叫【遗忘轮】,还能使用两次,你可以用它来隔绝令你痛苦的感受,记忆与经历。”

“你把这给我……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重拾那段被你封存起来的目的,又该怎么办呢?”我问道。

“等到那时,”小哥沉重地笑笑:“等到合适的时机到来,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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