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法冷静下来。无法放置不管。
自己所梦寐以求的,那曾经天使般温柔的莉莉丝小姐,
现在正嘶哑微弱地呜咽痛哭着,
隐隐约约地传来的哭声,比任何酷刑都更要让人疼痛难忍。
能抵御任何疼痛的这个强韧无比的心脏,
在哭声下瞬间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高鸣的心脏击毁了纳米斯理性的边防,
逆流而上的血液驱使纳米斯扭开了门把。
打开门后,黑夜之中,月影之下,
唯有莉莉丝孤独地坐在床上,
薄弱的身体上闪耀着眼泪和鲜血的萤光。
颤抖着的小手中,拿着流淌着血液的红宝石般的玻璃片。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瞬间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景,但看着莉莉丝那双血肉模糊的小手,
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开般疼痛。
「您在···干什么!?」
情感驱动着身体,纳米斯不由自主地冲入了房间,迅速将莉莉丝手上的玻璃夺走。
「纳米···斯···?」
但面对纳米斯紧张的追问,莉莉丝却只是呆滞地,慢慢地用失去血色,苍白而哀伤的面容看过来,那双褪去色彩而空洞无光的瞳孔在空中游荡,精神恍惚着。
「你···来了···?那就···好了···」
被绝望腐蚀的声音,如同寒冰一样冻结着纳米斯的呼吸。
「在我身边···做了很多···令你难受的事情吧?」
「你···你也很讨厌我吧···?」
「你也···很想我死吧···?」
泪光流转在莉莉丝眼帘中,源源不绝地滴下打湿了衣服,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讨厌莉莉丝小姐您!?」
双手轻轻握着莉莉丝颤抖的手,冰冷而柔弱,
可是映入眼中的,不是贵族少女常见的吹弹可破的肌肤,
而是被玻璃片割伤的,满目疮痍地遍布的割痕。
「!?!?」
莉莉丝的手滴着血。
而纳米斯的心滴着血。
失去了声音,震颤着的全身,不受控制的喉咙将到嘴的安慰的话语吞了回去。
心痛得难以发出声音,大吸了一口冷气,连高鸣着的心脏都停止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和以前看过的伤痕一样···那原来是···并不是意外,而是···
莉莉丝小姐···在伤害着自己···!?
每一道伤痕都如同利刃一样割进纳米斯的眼睛,痛的按奈不住地溢出了泪光,
宁可这每一刀都是割在自己的手上,
宁可这每一滴血都从自己身上流出。
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越了纳米斯的想象···
「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割下去···」
「真的···好痛啊···」
「好多血···流出来了啊···」
「我真的好害怕···好独孤···」
「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颤抖着声音···如同坏掉了的扯线人偶一样,莉莉丝全身都在不断寒颤着。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了···」
「我···犯下了大错了啊···」
「不!莉莉丝小姐您什么也没做错啊!?」
可是,无论纳米斯如何坚决,声音似乎无法触达莉莉丝的内心。
视线游离着,恍惚着,像是随时都要坏掉的八音盒一样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错了···做错了···我什么都错了···」
「不应该来这里···不应该去学校···我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做···」
「不···不对···应该是···我要是没有被生下来就好了···」
每一句话都成为锋利的丝线,一丝一丝从纳米斯心脏里割进去。
痛心彻骨,比那天摔碎的腿要痛上千百倍,
是心脏被蹂躏切碎的感觉。
「我还···不够懂事···,不够听话···,什么都做不好···」
「我成为不了···优秀的公爵千金了···」
源源不绝的泪水,一串一串打在纳米斯手上。
「所以大家都···不需要我了···」
冰冷而孤独,像严冬的寒雨一样,夺走了身体的温度。
「不是这样的啊!莉莉丝小姐您什么也没做错啊!!」
「······」
「···对不起···纳米斯···对不起···」
藏匿着心意呐喊声,也传达不到。
曾经孤高圣洁的高岭之花,如今恍若将死之人般寒冷,
一片一片地失去温度,褪去色彩,枯萎凋零着。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就是个只会胡闹的人···」
「我···真没用呢···」
「谁也···不需要我···」
为什么···要说着这么悲伤的话语···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绝望的神情···
「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种事情!」
可是无论纳米斯如何凝视着莉莉丝的双瞳,
灰暗无光的瞳孔中却什么也没投影出来。
不是这样的!莉莉丝小姐···您什么也没做错!
再也无法容忍自己看到莉莉丝小姐的悲伤了···!
想要去温暖这冰冷的躯体。
想要去安抚这悲伤的脸庞。
想要为莉莉丝小姐分担痛苦。
想要让莉莉丝小姐幸福。
想要···再次看到莉莉丝小姐的笑容。
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意了。
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上去,
将身前娇小可怜的少女抱入怀中。
「我需要您!我想要陪伴在您身边啊!!」
「!?!?···纳米······」
紧紧地,用地抱紧,将身体的每一点滴都密贴在一起,
「我需要您!无论其他人怎么看待您也好!」
那是世界上最瑰丽的宝石,是自己人生中最耀眼的天使。
「但是在我眼中,莉莉丝小姐就是莉莉丝小姐!从来就没有变过啊!?」
「···纳米···斯···」
寒冷。
如同抱着薄冰一样寒冷刺骨,
「我一直都想要陪伴在您身边!从您阻止我的计划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决定要终身追随您的!」
但这样的话,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不就好了吗。
「如果莉莉丝小姐您没有阻止我的话······」
明明···只是那么弱小柔软的身躯,
「我恐怕早就背负着罪名,在牢狱里过上下半生了啊!」
即使抱在怀里,也害怕不小心会融化在手。
「是莉莉丝小姐您···为了救我···」
但···莉莉丝小姐却曾经比任何人都更要强大。
「才不惜做出这个危险的方案的,不是吗?」
是连卡西利亚王子殿下,都会畏惧的存在。
为什么,现在却会变得如此脆弱呢。
「···我···只是···想···报答···你···」
泪水静静流淌在纳米斯背部,湿透了肩上,渗入了纳米斯的心扉。
「对不起···我其实···很感谢你那个时候能出现救我···一直想亲口道谢,可是···我却没能说出口···」
不!应该道谢的,是自己才对啊!
「莉莉丝小姐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真的已经足够了!」
明明莉莉丝小姐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们的理解!?
「可是···我做错了····所以罗希娜才会——」
「莉莉丝小姐您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才对啊!!」
莉莉丝小姐···一直以来都是在用这幅脆弱的身体,强行撑着走过来的吗?
「···可是···我···」
尽管您口上说着残忍的事情,看上去似乎理性地操控着一切。
「莉莉丝小姐···,您只是为了领地着想而做出这个选择的!您一直都是最正确的人!」
但是背离,您仍然暗暗地自咎心痛着,为他们的死亡而感到悲伤。
「如果非要说莉莉丝小姐您有罪的话······」
如果说为了拯救大部分人,而伤害了少部分人的您,是错误的话。
「那么被莉莉丝小姐您救下的我,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大罪人。」
没有错!莉莉丝小姐什么也没有做错!
「···可是···罗希娜已经···不会再——」
如果罗希娜无法理解您的话,
「那就让我代替罗希娜陪伴在您身边!」
那就让我来守护您的笑容。
「···什···么···?」
因为···早在在小巷上被您抱上的那一天开始···
「就让我···取代罗希娜,陪伴在您身边,好吗?」
自己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慕上了您了啊。
「一直一直,永远陪伴在您身边,绝对不会背叛您。」
在自己的怀中,柔弱的身体慢慢停止了寒颤,
「···你说的是···真的吗···」
嘶哑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了。
「以我的,生命起誓。」
赌上自己拥有的一切。
「如,如果我又再···又再胡闹了的话···」
「无论您打算做什么,我也绝对不会背离您而去。」
即使是地狱,我也会跟随您前往。
「我可是您亲自任命的,发誓向您献出一切的近卫骑士啊。我唯一的主人,莉莉丝·塔罗西亚小姐。」
「···!!」
怀中的少女缓和了哭泣,冰冷的身躯渐渐地暖和起来了。
鲜血淋漓的双手,迟钝地笨拙抱在纳米斯结实的背上。
用早已哭得干枯的喉咙,迟疑地在纳米斯耳边微微细语。
「······可以···再抱我···一会儿吗···?」
「纳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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