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神祗,都会在人世间寻找她们喜爱的生命。加以祝福。
而对任何一个生命来说,能够得到七位主神之一的眷顾,无疑是三生有幸的一件事。
三千年前的勇者,就是得到了光明女神希娜“赐予”神力的存在。仅此一例,绝无二家。
神给予人的神力,与广泛充盈并使世界得以存在的魔力有相似性。但在某种意义上却完全不同——因为神是至大的、至伟的。换言之,被她们选中并因此获得力量的人类,能够因此被等视为理应立于众人之上的存在,想必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
爱丽丝获得力量的年纪是,十三岁。
也许是因为心中满怀着复仇的怒火,这激起了月亮女神的怜悯;又或许是她天生合该如此,就应当在这一年得到月亮女神的照拂。总之,从十三岁的夏天开始,爱丽丝·巴提尔成为了一个得到月亮女神恩赐的女孩。
神给予力量的四个级别,也是神偏爱祂真正信徒的四个境界:
眷顾;偏爱;恩赐;赐予。
爱丽丝获得了神灵的恩赐。
赐予则是勇者唯一拥有的。
作为代价,爱丽丝将自此像女神所期望的那样。变得更加地冷漠、理智、谨慎、残忍。
但她自问并没有从中失去任何东西。
毕竟,这些值得珍视的情感,原本就不是她曾拥有过的。
在获得力量的瞬间,她本该为自己能更好地给家人报仇,而感到狂喜。
可现实却是,在蒙受月亮女神的光辉,享祂的祝福、获祂的喜乐的那个最初的瞬间——她的心情,却是无波无澜。
就像是早就在病床上挣扎许久的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时的她,甚至连为家人被残杀的那种曾经愤怒的情绪,都仿佛感受不到了。
仅存的只有义务。
复仇的义务。
“这怎么可能——”已经龙人化的班易,惊骇地看着爱丽丝。
一湾刹那间摧垮沙暴的清冷月光,甚至凌驾了本该属于白昼的领域。
班易见多识广。
也正因为他见识过太多,所以才会对眼前的精致,感到由内到外的难以置信与怀疑。
“是月亮女神的恩赐?”
班易接连退后数步,与正在被月光治愈并强化的爱丽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不止那些得到眷顾的普通人。竟然连你这种得到恩赐的人,性格都变得不再像月亮女神的眷顾者了么?”
每一位神都有不容侵犯的领域。
天选者陛下同时是太阳女神和月亮女神在尘世间的代言人。她既像是得到了赐予,又像是与神明订立了契约——因此,过去面对那个越来越不正常的新任天选者时,班易倒还有理由说服自己,认定这是因为她同时具有两种神恩,或是天选者这一职业的特殊性招致的。
但现在看来。神界发生的事,似乎比自己过去想象的还严重得多。
说到天选者……嘶。诶?奇怪。
班易皱眉想。
(我似乎的确忘记了某事。)
(而且,那仿佛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另一边,重获神明恩赐的爱丽丝,也已经从脆弱的人身转变为了真正的半神体躯。
刚刚被班易打伤的躯体,此刻已经在神力的治愈下,重获新生。甚至连一丝疤痕或淤青,都没能在身上留下。
“……”
神力的到来,比爱丽丝想象中的威力更加强大。
耳目都似乎更清澈了数分,她甚至能感知到周遭的任意一丝风吹沙响。
“竟然没有立刻攻过来么……”
爱丽丝琢磨一刹,登时也向后撤,令自己潜身到暴怒的狂风中,似乎想凭此再寻良机。
“同样的套路就算用再多遍,结局也还是一样。”
化身龙人后,班易也得到了全方位的加强。
凭着神识,他能感觉到爱丽丝那已经压抑了的魔力,正在向都护城的方向急速掠去。
“是想背城作战?还是说……”
班易并不会低估这个外国女孩。
但倘若她真的想以全城百姓的性命威胁自己——呵。他倒也不介意与之在那里血战。
“可惜你到不了那边!”
身形一动,班易快似闪电。
只一晃,他便迅速逼近至爱丽丝的魔力附近。才要厮杀,却只在此处看到了一抹消散了的魔力细箭。
“是假象?”
班易停住步子,转身又要搜找。
可就在他刚想要凝聚神识时,一道靓影,已猛地从魔力箭消亡的沙漠地底,飞窜现身。
班易躲闪不及,只得再次双手抱在身前,企图抵挡。
但那条影子只一晃。便由他两侧划过,就此旋而泯灭在了暴风之中。
“又是假象??”
以爱丽丝的实力论,她本不该有能耐同时操作如此多的自身魔力。
毕竟,两人都只是战士。而不是那些喜欢耍弄魔力的魔法师。
班易才要计较,只感觉脚下一沉,身体竟猛地下陷!情急之下,他只得从两只龙爪中,释放出强劲的魔力猛轰脚下沙土,这才避免了自身被汹涌向下的流沙吞没入内。
哪里来的流沙?!!
这不可能不是她搞的鬼。可既然如此,那就是说——
班易借着这阵魔力轰击,令自己的身体飞腾到了半空中,脑袋里也急剧思索着情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缘由。
风向、沙暴、用来将自己引来此处的魔力箭。
从沙子中窜出的魔力,在我两侧闪过,逆风而去。
最后是,脚下突然出现的落穴。魔力,我的行动轨迹,落穴,一闪即逝的魔力……
“不好!!”
班易才要移身,胸膛却已经被一只纤长的素手,刹那之间贯穿。
都是陷阱!
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我飞到天上来。借着这股反冲力,我又在心悸怀疑那个落穴,借此机会,她再从沙尘暴中出现向我攻击——!
他每一点都猜到了。
只可惜,已经慢了一步。
不过对于班易来说,哪怕胸口被贯穿,他也还是不会死。
可是、
这一次、
爱丽丝却不再像先前一般,刀刃一闪即逝。
她将右手从后向前,穿透班易胸口、五指张开,强行遏止了他治愈自身伤口的进度。
“咳——”
他体内脏腑被爱丽丝用神力一冲,险些就从内部被整个儿炸开。
幸好班易强行用自己的魔力护住重要脏器,更将力量压向了爱丽丝的手,使之难以令神力在自己体内游荡。这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竟然找到了杀我的办法?)
(是因为,我暴露了自己作为半龙人的身份?)
班易能感觉到疼痛。
但这种痛楚对他来说,无非是为了避免察觉不到伤患,而自然具备的一种小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