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男孩被愤怒的大主教抓住痛扁之前,他早已一溜烟地跑的无影无踪。

一路东躲西藏,对贵族区熟稔无比的小男孩坐上了链接城塞各层的升降梯,跑到富人区以外的巢中——那是自己平日里从未到过的地方。

当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阴冷,原本银光闪闪圣洁大气的建筑结了一层厚厚的铁锈,变得越来越阴森幽暗之际——小男孩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呼……呼……”

紧张地瞥视着父亲派来捉拿他的教团骑士,小男孩苦笑一声:

这下,恐怕是躲不过一顿揍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恰逢此时,冷僻的小巷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有着淡雪青卷卷发的小脑袋探出拐角向他招手。

“小哥哥!这儿!”

听着外边的追兵急匆匆跑过的动静,小男孩长舒了一口气:

“呼……这下终于得救了——但你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要对我出手相助?”

“啊……这个……”

小女孩的脸蓦然红了,她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绞着双手: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骑士……让我嫁给你吗?童话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讲的么:公主拯救了危难之际的骑士,所以相爱的人才会在一起吗?”

好像……故事书里确实是这样讲的啊……

“对了。你的花,。”

小男孩把藏在口袋里,揉的皱巴巴的小花递给了小女孩:

“虽然只是徒有其表的水货而已,但还是还给你……我才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呢。”

“什么!你既然说这花是水货!”小女孩嘴巴一撇,气鼓鼓地一扭头;

“真正的夕雾花才不是这样,才不应该是教堂花园里那种俗气的紫色呢!”

小女孩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凝望着秀气的小男孩,然后拉起了他的手。

“走吧,让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夕雾花是什么样子的——总之,它绝不应该是那种盛气凌人的紫色!”

……

“就这样,带少女的带领下,我们一齐穿过了冰冷阴暗的陌生街区。”

小哥平静地凝视着杯中上下翻卷的花瓣:

“越往这片无人街区的深处走,周围的环境就愈发阴森诡异,令人不安。

可虽然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但在她身边我感觉不到怕,也感觉不到冷,觉得很安心。”

“对了!”我突然打断道:

“那个女孩,那个让你很挂念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小哥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味着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温暖与幸福;

“她的名字,“他温柔地念叨着:

“蕾咪——她叫蕾咪。”

在穿过了冷漠阴暗的空旷街道后最终我们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花园里。

淡淡地粉色,风信子的天蓝,圣诞百合的素净色彩——

那儿确实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夕雾花,却唯独没有雍容高贵的典雅紫色。

“哇哦……”

小男孩发出了小小地惊呼声。

他仰起头——一束温暖的阳光从高高的穹顶上径直地投在花园的正中。

原来这些色彩奇异的夕雾花,就是依靠这一米阳光茁壮生长的。

“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小男孩喃喃自语道,“原来夕雾花在黑暗中会发出这么美的光芒吗……”

然而就在这时,小男孩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略显成熟的声线,轻笑一声道:

“是的,没错,是这样的……只有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这容易被人忽略掉的光芒才显得弥足珍贵……”

……

“就这样,就这样我见到了那个女孩,那个被我们叫做‘薄红姐姐’的姑娘。”

小哥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微醺的红晕,视线放在了托腮倾听的我的身上……

“零前辈,您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遇到您的时候就如此坚信,您会是将我们带离苦海的歧途圣者吗……

那是因为我心目中的圣女,就该是您和她这个样子的。恬静,美丽,说话的声音温柔而动听——就像良心的声音。”

“哦……”我抚摩着自己的脸颊:“我和她……给你的感觉很像?”

“简直就像——不,比孪生姐妹还要像。”

小哥温和地笑着:“那不是容貌层面的相近,而是更深层次——灵魂层面的感受。”

总之我啊……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惊艳到了……素白的衣袍,无暇的面容,拢在脑后的银发——和零前辈你带给我的感受一模一样呢。

……

“大……大姐姐……”

在这样一个昏聩腐朽,不见阳光的地方见到这样一位惊为天人的女子,小男孩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她的衣着服饰典雅而高贵,像是住在城塞顶层贵族区的居民——然而这样一位纤尘不染的女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废弃的城区中?

当白衣少女的身后转出几个衣着褴褛,脸蛋脏兮兮的小孩子时,小男孩更是瞪大了眼睛——

她为什么要放低自己的高贵身段和那些下等人混在一起呢?既然她是像自己一样的贵族,又怎么能容忍下等人身上的臭气?

跟在白衣少女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又瘦又脏,她满脸是泪仰着脑袋对白衣女孩说:

“姐姐……妈妈在寻找走失的烁光鹿群时,被旷野里游荡的怪物杀了……姐姐,我该怎么办?”

她是锐草原上的游牧民?

小男孩露出了仿佛看到脏东西的表情——

这些在旷野中游荡的野人比最低等的外城区贱民还要臭!据说在和那些怪物的搏斗中,他们或多或少受到了魔物的污染!

在他眼中,这个又瘦又脏的小女孩出现在高洁的白衣女孩身旁,简直就像是白纸上的一滴墨点!他不允许那些连住在【外城区】的资格都没有的野人出现在视线中!

“蕾咪……你们……”

他本来想问,身边这个宣称要让自己成为她骑士的小女孩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地与下等人为伍,

她一定出身高贵吧……她的家人也一定是住在【城塞】顶层的贵族吧?他想,为什么要和这些肮脏,粗野,还有可能携带着瘟疫的城外人混在一起?

然而小女孩却一言不发——她只是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耐心等待下去。

“给,孩子。”

在小男孩惊诧的视线中,白衣少女走向花圃,摘下了一朵盛放的夕雾花,俯下身去,将它别在了用脏手背抹眼泪的白衣小女孩鬓角。

“拿上这朵花,闻一闻它的香气……对了,就这样,让它感受到你的情绪,回想你记忆里母亲的样子。”

脏兮兮地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闭上了眼睛,反复地念叨着妈妈的名字——果然,像变魔术一样,手中的夕颜花蓦然间变幻出圣诞百合的纯净颜色。

“你知道吗?小弟弟,”

素色衣裙的少女直起身,向着小男孩展颜一笑:

“这世界上最美的花朵来自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它生长在泪水蓄成的湖泊旁,有着天堂的颜色。”

“天堂的颜色?”

“对,天堂的颜色。”白衣少女展颜一笑,同样递给了他一朵有着奇异色彩的夕雾花:

“拿着它,回想着你心中至亲之人的面容——它变换出的颜色,就是只属于你一人的,天堂的颜色。”

……

“零,薄红姐姐她没有骗我,”

小哥的脸上挂着泪,可唇边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

“我回想着母亲的面容,拼命地想,母亲的面容在记忆中逐渐拼凑成型——却又在快要变得清晰的那一瞬间瞬间褪去,只留下一片金黄。

那是妈妈曾经最爱的花,那是永远朝向太阳的——金灿灿的向日葵的颜色啊!”

“你看,”那有着雪青色卷发的可爱女孩惊喜地拉着他的手,高高地举起他手中金灿灿的花朵:“这就是属于你的,天堂的颜色啊。”

“住在城塞顶层的人,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夕雾花喜欢的是阳光,是快乐——”

白衣少女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然而其实这种花,是几百年前跟随着圣者亚斯兰莉娅大人与圣堂骑士伊丽莎白的【无赦之民】,一起从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带到这座城塞中的宝物。

它的养料,正是潜藏在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感动与眷恋啊!”

“失去了母亲的我,原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人了……”

小哥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然而,当我看到那一整个花坛中,五颜六色的夕雾花时我才真正明白,这世界上痛苦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那长满整个花圃的夕雾花,每一朵,每一支都象征着薄红姐对一位已故之人的悼念——”

“你是想说……”我喃喃道,“和她相比,你的痛苦微不足道。

而且这么一说,她也是【无赦之民】的后人——也就是亚斯兰莉娅和伊丽莎白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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