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闭着眼睛,小哥抚摩着那把断掉的宝剑,语无伦次地讲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

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凄然,像是揭开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

零,你听说过一种名叫夕雾花的植物吗?

它的原产地,就是在我出生的【城塞】,那是一座矗立在锐草原上的蜂巢都市——嗯,和近在眼前的造物主圣堂很相似。

那是一种一年盛放两季,有着美丽色彩的紫色花朵,一年盛开两季。它的生长需要充足的阳光与精心的呵护,而它还有个奇异的特性——那就是它的颜色,会受到观赏者心境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城塞人相信夕雾花的兴盛象征着城塞的欣荣发展,在神明制定的规矩下,人们理应为神明的恩与而心怀感激,而她的话语,也被人赋予了。因此,城塞中最美丽的夕雾花,生长在城塞穹顶教堂的尖顶花园之中,刺破苍穹,刺破浓浓的云雾,在秘罗地世界最灿烂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歌唱。

“原来上层界的城塞,是高耸入云的蜂巢城市啊。”

我恍然,点了点头:

“在穹顶状的结界中,你们生活的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不需要向下层界的亡灵一样,时时刻刻面对着旷野中的怪物与威胁……”

“是的,确实很像温室里的花朵。”

小哥点点头,嘴角露出了神往的温柔笑容。

被二十二位主神祝福的结界隔绝了荒原,没有【万神殿堂】的赐福与庇护,那我们便不能在徘徊在城市外的邪物与【灾厄】的威胁下生存,而对于那些没有资格生活在城塞中的人来说,由教区主教自城塞教堂中领取的【火种】——一种小规模的神赐结界,就是他们在旷野中安家的必需品。

“原来如此……那么小莉拉……”

我突然想起了莉拉在伊丽莎白面前讲述的那个故事——想象着少女与她的族人,在高举火种的族长带领下在满是怪物的旷野中披荆斩棘,放牧着成群烁光鹿的景象。

“虽然神明的恩泽就像头顶的阳光一样,无法公平地散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因为就像人们按照三六九等的身份与地位的不同,生活在距离天空更近的位置上,总是要比在【城塞】的下层——甚至是在城塞与旷野的交界处,在那些被阴云笼罩着的,被称为【外城区】的贫民窟享有更多接触阳光的权力。

但童年的我却是比较幸运的那一个,因为我有幸生活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生活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也许,神秘的夕雾花真的有着让人幸福的神奇力量,每当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目睹父亲把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家时,我总是会赌气跑到圣堂尖顶中,隔着心之结界,沐浴着穿破云层的阳光,欣赏着紫色的夕雾花向着太阳的方向,无忧无虑地悄然盛放……”

小哥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生命中最为温暖而幸福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里,他遇到了改变他生命轨迹的两个人……而也正是从那一天起,原本毫不相识的路人,被命运系上了无形地纽带。

“嘿!你好。”

打着盹的小男孩揉了揉明亮澄澈的眼眸——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位身穿素色连衣裙的可爱女孩。她的眼眸闪烁着火红石般的光泽,淡雪青色的短发在刺破云层的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泽,露出了单纯俏皮的微笑。

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亲近地打交道的小男孩脸上露出了不知该是喜是怒的表情:

早已过世的母亲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而在母亲死后,每一个和父亲厮混的女人在抚摩着他漂亮的棕发时,总会露出闪烁着欲望的光芒——那是渴望着财富,与权力,毫不掩饰的贪婪。

每一个接近父亲的女人眼中都有这样的光芒,而小男孩很讨厌这种**裸地目光。

“哈……哈……你好……”

但遵循【城塞居民】应有的礼节,他还是勉强做出了最为礼貌的回应。可等他想要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轻轻地笑声:

“哎,这么愁眉苦脸的……一定是有很多烦心事吧?就连夕雾花的微笑也没法让你开怀吗?”

听到这话,他蓦然转身——笑眯眯的小女孩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掏出了一朵漂亮的花朵:

“诺——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把它摘下送给你——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好受多了?”

“你怎么能够把它折下来!”小男孩的脸色变的无比惊慌: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躲过教士们的监视和反心灵结界的警报的——爸爸要是知道花被人折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哦!你爸爸是守护这里的教士啊!那他的阶级可一定不低呢——是辅祭,院长,还是教区主教——总不可能会是统管整个【城塞】的圣堂大主教吧!”

“谁谁谁!谁是教士的孩子了?”小男孩的脸憋得通红,

“我,我要成为最伟大的【遗迹猎手】,最伟大的【灾厄信使】,总之是要成为一阶——不,被【协会】赋予【色彩】的顶级【代理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想回到这个让我讨厌的城塞了!”

“小哥哥,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小女孩顺了顺雪青色的发丝,将手中的夕雾花递给了小男孩:

“来……闻一闻,闻一闻就不会想到那么多烦心事了。”

“什么嘛……”当小男孩看清了手中的小花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还以为这真的是从结界里摘出来的花嘛……这只不过是形态很接近的伪劣品罢了——你看它的颜色都不是真正的紫色,而是——(偷偷瞥了眼小女孩藏在帽下的秀发)和你头发一样的雪青色,就连气味也很接近呢。”

可是,虽然小男孩嘴上这么说,但当他闻到这朵花的香气时确实感到心中的酸楚被冲淡了许多——这的确是真正的夕雾花,如假包换。

“好怪怪!”小男孩惊奇地连用两个叠字:

“爸爸说这种花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是无法盛开的——可除了穹顶教堂里以外,还有哪里能有比这里更充裕的阳光呢?”

“这是个秘密!秘密呦!”小女孩巧笑倩兮地戳了戳肉嘟嘟的脸蛋,随即古灵精怪地眼珠一转:

“但是,如果小哥哥愿意答应我一件事的话,这个小秘密也不是不能对你说啦——怎么样,只要你做我的骑士,同意吗?”

“做你的骑士!”小男孩捂着脸,害羞地喊道:“我可是圣堂任命,【立法者伊勒薇恩】天平见证的红袍大主教的嫡子呢——除了教宗本人以外,谁有资格让我成为她的骑士?”

“不愿意?”

“不愿意!”

“真的不愿意?”

真的不愿意……吗?

小男孩在心中重复着这个问题。

闻者少女身上令人快活的香气,小男孩鬼使神差地大喊道:

“那你就嫁给我!”

“哎,我的小骑士啊……”小女孩歪着头:“但是,这可不行呢……如果教宗和她的骑士结婚了的话,神明会感到不悦的……即使我不嫁给你你也会保护我吗?”

“不!我已经决定了!”这一辈子从未有此刻一般勇敢的小男孩大喊道:“不管怎么说,嫁不嫁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

“就这样。”小哥凝视着杯中鲜活的【墓地兰】花瓣,苦笑道:“小男孩做出了他余生中最为勇敢的决定——在少女的惊呼中,他揽住了女孩的腰,冲着气急败坏的主教老爸高声呼唤:‘伟大的教宗骑士——迪耶特大人的意志,无人可以动摇!’”

“扑哧!”

“零大人!您笑什么!”

“……我们言归正传:这个小女孩,她漂亮么——扑哧!”

“零大人!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亲爱的小哥啊——我可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故事讲到这里,就连当初的小男孩自己也露出了追忆的笑容:

“哈……其实这是挺好笑的,那也是我一生当中最勇敢的时刻……尽管之后就被老爸狠狠地揍了一顿,但我永远都不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抱。”

“这故事真的,真的很有趣!”

我轻轻地鼓着掌,微微晃动足尖:“但你还藏着个包袱没有抖搂出来——既然只能在阳光下生长,那它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啊,这个……”小哥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而充满敬意:

“那,就是莉拉小姐同样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有着世界上最悦耳嗓音的歌姬——我最敬重的启蒙之人【歌者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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