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但皇宫的议事厅里仍然灯火通明,黯淡的烛光,柔和的魔法灯的光混合成了夜晚唯一的光明。

议事厅中,莉莉丝坐在椅子上,湿湿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而马瑟里斯俯首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着。而某只女仆,早已熄灭了卧室的灯光,裹着被子想念皇帝去了。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艾瑞克躺在皇宫的沙发上,抬起眼来瞥了一眼梳着头发的莉莉丝,又看了看一旁静静翻阅信件的马瑟里斯。

“哦?我们的首相大人又拿到什么令人吃惊的消息了?”莉莉丝轻笑开口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艾撒利一声?如果北国女王真的要来的话。”艾瑞克挠了挠头,“如果她过来的话,结果艾撒利却不在这里,岂不是非常失礼?”

“确定了,北国女王回信了,很快就会过来的。从南方的奥德要塞,走最安全的山地也不过半个月就到了。”马瑟里斯抬起头来,晃了晃手指间夹住的信件。

“哎呀,那看起来确实会很尴尬。”莉莉丝毫不在意地嗤笑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揶揄地看向艾瑞克,“首相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呢?”

“你就照常就行了,这种外交事宜不是你操心的范围。”艾瑞克随口回击道,“马瑟里斯,策划下迎接仪式。”

“喂喂喂,陛下都不在,你策划迎接仪式有什么用吗?更何况陛下还把安卡娜公主也带走了,现在王都可没有任何一个皇室成员在啊,难不成你打算自己坐在王座上,代替陛下?”莉莉丝愣了一下,随后连珠炮般追问道。

“你那么在意那个干什么,你又不负责外交事宜,而且也用不着阅兵。”艾瑞克并直接不回答她,而是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答道。

“你……”莉莉丝气急,甚至都打算出手打人了。

“冷静,莉莉丝。”马瑟里斯安抚莉莉丝说道,他迅速地将信件重新翻开,仔细阅读了之后,露出了一个微笑。“霍伦米萨女王说一切接洽事宜我们来定,她只不过会带来一支亲卫队而已。”

“所以?”

“所以我们安排她在东威里斯省与陛下见面不就好了。”艾瑞克接过话茬,回答莉莉丝道。

“……那里?能行吗?”莉莉丝歪了歪头,回忆着当地的情况,“我记得那边好像没有王室的行宫啊?”

“那只是你记得而已罢了,先王在与阿比尔的战争战败后,也不是完全自暴自弃就是了。”艾瑞克耸了耸肩,顺带着又气了莉莉丝一句。

“怎么说呢,先王还是在东威里斯省修了一些要塞的。”马瑟里斯接着说道,不过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只不过也确实有在修一座行宫就是了。”

“嘁,真是软弱的男人。”莉莉丝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次战败而已,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不说,还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

“你不懂的。”艾瑞克闭着眼睛,“对于当时的先王来说,自视清高积极进取让他的外交环境极为孤立,别说和周边的大国外交了,就连现在莫兹兰境内的那些独立大公国都不愿意出兵相助。他们认为自己被击败无非赔点款,而帮了先王就会失去爵位。”

“所以他们逼出了今日的陛下,丢的不仅是爵位,连性命也没了。”莉莉丝嗤笑着说道,翘起腿来,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显得异常具有诱惑力,“自己作死,活该。”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未来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界。”马瑟里斯一边评价道,一边继续翻阅着信件,并向艾瑞克递了过去。“艾瑞克,这个你处理。”

“好。”艾瑞克接过信件看了两眼,随手签了个字便扔回了马瑟里斯身边。

“每个人的眼界吗……”莉莉丝自言自语道,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艾瑞克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马瑟里斯说的很对就是了。”莉莉丝敷衍道。

“毕竟她跟陛下挺像的。”马瑟里斯沉浸在文件的百忙中说道,“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代奥艮堡伯爵居然是一个女孩子。”

“怎么,瞧不起女孩子嘛?”莉莉丝横了马瑟里斯一眼,“我也上过战场,经历过战争,可不比你们差。”

“的确,你比他强多了。”艾瑞克重新躺回了沙发里。

马瑟里斯没好气地抬起头,丢给艾瑞克一个眼神,“我看你就是两头拱火。”

“就是,欠打。”莉莉丝赞同道。

“哈,我可没有。”艾瑞克摇了摇头,顺带着敲了敲手边的魔法球。

……

……

“……”

艾撒利平复了下自己想打人的心情,虽然他不是真的很生气,但是艾瑞克的这种行为确实让人有点憋气。

“怎么了?”

自己的对面,蜷成一小只的安卡娜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没什么,姐姐继续睡吧。”艾撒利熄灭了魔法球,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浅浅地睡眠里。

“你总是这么说。”安卡娜小声抱怨了一句,随后又沉沉睡去。

……

……

兴许是爱丽丝在身边时,艾撒利才会去想未来的事情吧。而当爱丽丝不在身边时,要么是在硝烟中小憩,要么便如今日,思索自己的过去,揭开自己苦难的疤痕。

所以今日,艾撒利久违的做了个梦。

那是什么时候了呢?

艾撒利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是一座洁白如象牙的高塔,卧室的床铺虽不如母亲的怀抱温暖,但也比四季如春的寒风来的舒服。

从高塔上俯瞰,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与恐惧感。看着高塔下的人影如同蠕动的蚂蚁般渺小,艾撒利的心中便涌现出无限的悲伤,但却凝结不出眼泪,只得化作无声的嘶鸣,无形的恸哭,无泪的啜泣。

他总是想一跃而下,体验飞鸟的自由。但他次次都在围栏上停住。

“约定好了哦,我的宝贝……记得要带我回家……”

是了。

母亲还在等待自己的迎接。

艾撒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苦痛在心的创口上来回攒动,撕开自己的伪装,让自己无地自容。

他跪在高塔的顶楼,阳光穿过高塔的彩色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照在艾撒利身外的每一块地板上。抬起头,艾撒利透过黑色的玻璃,咒恨着可憎的阳光。

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拉扯感,像是有谁在抓住他的衣领一般,将他从地板上拖了起来,逐渐远离那梦幻般的窗口。

直到走廊的转角,图书室内,再也看不见那自由的前路。

“你可真是烦人,该死的混蛋,三天两头来这边。”

耳边响起的是清脆地声音,他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女孩。她的浅蓝色裙装与白色的丝袜显得异常眼熟,却又让艾撒利一时间叫不出名字。

“你不在卧室里,姐姐就怕你来这边,结果你还真来了啊?”

“丽兹……”艾撒利下意识喊到,却猛地被女孩按倒在地。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来这里,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女孩——丽兹不满地俯视着艾撒利,用自己的体重压制这艾撒利的手脚,右手则是戳了戳他的脸颊。“不许再想自杀,听见没有?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死了你怎么不放过我。”艾撒利撇过头,苦笑道。

“你敢死,我就敢叫亡灵巫师来把你变成丑丑的僵尸,把你挂在塔尖天天晒太阳,听见没有?”丽兹强势地说道。“本公主一向说到做到哦。”

“……我知道,你起来。”

“我不!谁知道你会不会抛下我又过去呢?”丽兹敲了敲艾撒利的脑壳,“你可说了,作为照顾你的报答,你要跟着本公主,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我的人,本公主不许你去死,明白吗?”

“……啧。”艾撒利无奈,左手一把抓住丽兹的腰,随后全身一用力——

“呜啊!”

艾撒利翻过身来,将丽兹压在了身下。

“干,干什么!你难道想非礼本公主不成!”丽兹的脸瞬间变红了起来,撇过头去不看艾撒利,“还不快起来!”

“是,是。”艾撒利无奈的放开她,自己也趁机站了起来,刚想转身离去,手腕就被丽兹抓住。不料丽兹自己还没站稳就伸手去抓,反而再次失去了平衡。

“呀啊!”

“小心!”艾撒利猛地一转身,扑了过去,两只手连忙接住即将摔倒的丽兹。

“唔……”丽兹被慌得有些头晕,在艾撒利的搀扶之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要我扶着嘛?”

“不用!……本公主……没问题!”

说着差点再次摔倒。艾撒利连忙上去扶住,最后还是选择将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梯。

“艾撒利……”

“怎么了?”

“不许走。”

“……嗯。”

一步一步,两个人下了楼梯,回到了阳光普照的大地上。

阳光再也不显得那么的灼热了。

毕竟背上还趴着个更热的呢。

……

……

黎明的光透过马车窗户的百叶,照亮黑暗拢住的马车内部,洒在安卡娜的脸颊上,流淌在艾撒利的眼眸里。

“……”

艾撒利静静地望着那缕阳光,沉默着,叹息着,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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