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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街灯向后倒去，昏黄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它们拖出一条长长的影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林檎的小脸。
坐在副驾驶上的这位少女，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似乎之前刚哭过。
她虽然睁着双眼，但却十分疲惫，偏偏那倔强的小嘴紧闭着，就是不肯打半个哈欠。
“檎檎。”驾驶座上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许多，但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坐车累了吗？”
林檎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是临终前的人想要将这世界最后的景象深深印刻在心底一样。
“时间……还有很久呢。”
林檎那漆黑的梨形短发随着车轻轻晃了晃，虽然车里开着空调，但她还是将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开车的年轻女人扭头看了她一眼，悄悄地将空调给关上了。
这里已经是城市的郊外，时间不早，虽仍有车辆驶过，但并不多了。
“往哪儿走？”
“……左边。”一直沉默着的林檎终于开口了。
于是，车子转入了左边的岔道里。
这是一条紧挨着山的小道，不仅只有来去两条道路，而且连路灯都没有。
一辆从对面驶来的卡车正开着远光灯，炫目的光芒让林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正在行驶着的房车和卡车交错而过，前方就又是一片漆黑，只有车灯正照亮着前路。
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沉默。
车子已经开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开过这条路。
只不过在前方有了一个路边的宽敞停车场，似乎是用来给卡车司机休息用的，而此时这里空空如也，一辆车也没有。
房车的右转向灯开始闪烁，随着车子的缓缓减速，转入了这个停车场中，在最角落的位置停了下来。
“檎檎，在这休息好吗？”
“嗯……”林檎轻轻咬了咬嘴唇，将脑袋探出了窗外，任由山间的晚风拂过她的脸庞。
后面是山，前面是山，左边是山，右边也是山，仿佛是被山给包围了一样，莫名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姐姐。”她扭头看向林静——这位开车的姑娘，也就是她的姐姐，“我饿了。”
“嗯……我给你煮面吃可以吗？”
“不想吃。”
“煮粥？加肉松哦，甜甜的软软的，很好吃的呢。”
“不想吃。”林檎摇了摇头，几乎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车窗上，“我想吃炸鸡。”
“不行不行，吃油炸食品对心脏不好。”
林檎撇了撇小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很小声的话来：“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谁说的呀，万一……”
“如果真的有大一点的希望，爸妈也不会同意我出来了……”林檎抹了一下小脸，“对不起，姐姐……”
“干嘛要道歉呢……又不是你的错。”林静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黯然，但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抱住了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妹妹：“所以，吃面还是喝粥？”
“粥吧……”
“好嘞，我去给你熬粥，再放一点甜甜的、咸咸的肉松~”林静立马站了起来，走到了后车厢里。
房车的后车厢，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家一样，虽然是最小的房车，但各种各样的基础家具和设施一应俱全。
她从后车门上走了下去，然后拉开侧边的横板，将一个带水池的平台展开，并且支在了地上。
这就是可以在户外使用的一体化灶台了。
优点是不会把车内弄得都是油烟，并且可以省下车内的空间，缺点则是不能在行驶中烧饭做菜了。
林静将小型的高压锅拿了出来，用车内水箱里装的清水淘米，而后放在了那个一体式的电磁炉上。
妹妹林檎推开车门跳了下来，但她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檎檎，下车不能这么剧烈的！”姐姐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扶住了她，“没事吧？”
“我只是想试试而已……”
“不行，要爱护自己。”
林檎用柔软的舌头舔了舔自己那干涩的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那句话来，她只是挣脱开了姐姐的手，独自走到了停车场的边缘，站在草坪前仰头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山。
山上的松树像是斜着生长的，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随时都会和天空中的星辰一块儿倒下来一般。
她呆呆地看着星空旋转，感觉自己也在旋转，就在即将摔倒的那一刻，被一双柔软但却有力的手臂给紧紧地抱住了。
“没事吧，檎檎？累了的话就坐一会儿吧。”
“坐了好久了，不想坐……”林檎忽然捂着嘴，面朝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没事吧，没事吧？”姐姐轻轻拍着林檎的背脊，关切地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吐了更多的东西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接过姐姐递来的纸擦了擦嘴和手。
她用手抹了抹因为呕吐而流出的泪水，转头看向一直待在自己身旁的林静：“姐姐，我想喝可乐。”
“不行，少喝点碳酸饮料。”
“……”
“好吧……嗯……只准喝三口。”
“嗯！”林檎用力地点了点头，破涕而笑了。
林静看着妹妹那张带着泪的笑颜，却感觉到一阵心悸。
明明她感到快乐的标准是如此的低，但……
老天很多时候都是不公平的。
想到这里，她干脆给妹妹倒了一整杯的可乐，这让后者就像是中了奖一样高兴。
这么一小杯可乐，她愣是小口小口地喝了好久才喝完。
用高压锅煮的粥也正好可以吃了。
虽然刚煮熟的还很烫。
林静盛了一小碗，在里面放了肉松拌了拌，然后端到了妹妹的面前舀起一勺，用嘴轻轻吹去了上面的热气，直到它从滚烫变成温热为止：“来，张嘴~啊——”
“啊——”妹妹张开小嘴，吃了半勺粥，在嘴里细细地品嚼着，然后傻笑了一下，“诶……可乐喝太多，尝不出肉松的甜味了，只有咸味了……”
“那下次就别喝了。”林静有些失神地笑着，目光有些涣散。
她好怕，失去妹妹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