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昊是家里的独子，父亲是公司经理，母亲是家庭主妇。本来欣欣向荣的家庭，在周少昊母亲的离世后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父亲仍照旧上着班，他也照旧上着学，他父亲仍旧是同事们眼里的好男人，他变成了同学们眼里没妈的孤儿。这天，他放学回到家里，闻到一股酒味。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因为他知道，父亲又喝酒了。自从他母亲死后，父亲便逐渐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喝醉之后常常对周少昊进行打骂。
但周少昊不恨他父亲，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会清理父亲喝醉后的呕吐物，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会在父亲睡着后，为他盖上被子。
母亲去世几个月后，他又一次放学回到家，这一次没有酒味。他进屋后，发现家里又多了一个新成员，后妈。他的后妈年轻漂亮，在父亲面前是贤妻良母，在周少昊面前则蛇蝎心肠。
母亲去世一年后，他的父亲喝完酒后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同样是城西殡仪馆的葬礼，这次少了很多人，显得冷冷清清。周少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嚎啕大哭。
他的后妈在继承了父亲的财富后，就走了。周少昊成了真正的孤儿。随后周少昊被送进了福利院，在国家资助下，他顺利上完了幼儿园。进入了小学的周少昊，他对新环境的好奇很快被悲伤失落所代替。不知谁先知道了周少昊是孤儿的事情，慢慢地，有同学给他起了一个绰号，让他感到不舒服。当同学毫无顾忌地对他指指点点时，更让他心烦意乱，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他很有礼貌的和同学说话，换来的却是同学对他的嘲笑。老师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在班里说了几次，但也无济于事。
有一天，他在厕所里又遭到了同学的侮辱，他气不过便与同学争论，结果那个同学纠结了几个朋友，把他打了一顿。他找到老师，那几个同学却说是他先动的手，最后不了了之。次数多了，周少昊也习惯了，面对同学们的侮辱，他学会了沉默。
几年之后，后妈突然找了过来，还带着一个后爸。当然，现在应该叫养父，养母了。他们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周少昊，带很多好吃好喝的，最后收养了周少昊。尽管养父母有一个孩子了，可对他还是很关心，学校里的同学们也不敢再欺负他了。养父母的关爱像一米阳光，穿透了他心中的无尽黑暗，孤僻自卑的他又慢慢阳光了起来。在学校里交了很多朋友，成绩也提高了很多。他先是考上了重点初中，几年后又考上了重点高中。
在读高一的周少昊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成绩名列前茅的他打算考清华大学，将来努力工作，回报养父养母和亲爱的祖国。
这天，周少昊提前放假回家，他很高兴。因为月考又考了前几名，他要把这个喜讯讲给养父母听。他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时却停住了。
“医生说时候差不多了。”
“少昊最近身体没问题吧。”
“放心，我一直看着呢。给咱们儿子做完手术，就不用再管这个小杂种了。”
......
养父母一直很关心周少昊的身体健康，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原来是为了给他们的亲生儿子更换器官。他们关心的不是周少昊，而是周少昊的身体器官。
他悄悄地走了，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任凭眼泪在脸颊上滑落。哭过之后，他擦干泪水，跑到公共厕所洗洗脸，对着镜子微笑，像平常放学一样回到家里。
“少昊最近考的怎么样啊？”
“考的还可以。”周少昊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唉，你哥他生病了，病的很严重。现在需要器官移植，你的器官刚好符合要求......”
“我愿意把我的器官移植给我哥。”
......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他哥得救了，周少昊外表看起来也与之前没有太大差别，不影响正常生活。不过养父母在手术后对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好了，也开始克扣他的生活费，在高中这个需要花不少钱买课外资料，却又因未成年不能工作的年纪无疑是致命的。没过多长时间，养父母向周少昊提出了弃养，周少昊同意了。他再次没有了父母，但获得了领取国家补助的资格，可以专心学习了。
很快，高中三年在忙碌的学习中过去了，考场上的周少昊沉着自信，发挥稳定，最后考上了一所著名大学。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他成年了，可以打工赚钱了。他经同学介绍，在一个补习班上当了助教，除了给学生们答疑解惑，他还经常分享一些名言警句鼓励同学们坚持学习，其中他最喜欢的是蒲松龄的一个自勉联：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暑假很快过去。这天，周少昊去学校报道。为了省钱，他没有买新衣服，他把旧衣服好好清洗了一下，挑了最好的一身穿着。公交，火车，地铁，公交，经过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学校，提着大包小包的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进梦想中的校园。
校园里人来人往，同学们衣着光鲜亮丽，都拉着拉杆箱或是从轿车后备箱中取出行礼，和父母或者朋友有说有笑地走着。在他们中间，周少昊像一个孤零零的农民工。
有人说“我们，不要去羡慕别人所拥有的幸福。你以为你没有的，可能在来的路上，你以为她拥有的，可能在去的途中……”可有些幸福，对周少昊来说却是这辈子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在大学里，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没钱，他吃饭得精挑细选，看到同学们吃剩的那些对他来说奢侈的饭菜，他都想把同学的剩饭吃了，好歹还能省点钱。各种各样的聚会他更是很少参加，虽然有时候同学表示不让他付钱，但他也觉得不好意思。
这天，他在图书馆里学习，借书时碰到了一个女孩，她也要借一样的书，可图书馆里就剩这书就剩一本了。
“你先拿去看吧。”周少昊说。
“那怎么行呢，你常来图书馆吗？咱俩一起学习吧。”女孩微微一笑说。
于是，周少昊每天都会和女孩一起在图书馆学习。有时，女孩没来，周少昊甚至会有一丝失落。他不认为这是喜欢。因为从女孩的经常穿各种名牌衣服，画着淡淡的妆容，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女孩，他们差别太大了。
有一天，女孩拉着他一起逛超市，他拿了一点零食，也就是花生瓜子之流不贵的，到了收银台，收银姑娘娴熟地扫出了价格，八块五毛钱。这时，他才想起来没有带现金，或者说假装没想起来，只记得银行卡里可能有十几块，于是掏出来刷卡。很不幸，余额不足，于是在很多排队的人面前，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他的脸憋红了。
拿出一袋瓜子，再试一下，余额不足……
拿出一包糖，再试，余额不足……
他脸红到脖子根，像做贼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我来吧。”女孩把他的卡放上去，帮他付了钱。
这次的事情在周少昊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贫穷带来的自卑。以前虽有，但也不过是同学亲戚的瞧不起，他都习惯了。
他很快把钱还给了女孩，但心里一直很感动。女孩有什么事情，他都热心的帮忙。刚开始，女孩让他帮忙取快递，捎个饭，后来让他帮忙代写一些文案，再后来让他给别人代课。有时，女孩还会说自己想吃什么水果了，周少昊都贴心的买点请女孩吃。周少昊觉得自己身无分文，女孩没必要骗自己，并且自己作为一个男生，多做点是应该的。
周少昊为了赚生活费，还做了很多兼职。
他每周都要坐几个小时的公交车，去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男孩做家教，男孩的父母很刻薄，连水都不像让他喝，他就像一个最低贱的佣人一样。但为了生活，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这天，男孩的父母不在家，男孩让他带他打游戏。周少昊不会玩游戏，也不想带他打游戏，觉得那样就辜负了男孩父母对他的信任。男孩很生气，但过会却端来了一杯纯净水，并给周少昊道歉。
“哥哥，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没事。”周少昊欣慰地笑了。
“我给哥哥倒了杯水，还请哥哥不要嫌弃。”男孩笑着说。
往后一段时间男孩对周少昊的态度变了很多，经常给他倒水，让他很是感慨。
这天，周少昊没有去给男孩做家教，他在图书馆里默默地学习。突然，他觉得有点头晕，想喝水，但喝了很多却没有用，他发现自己想喝的是男孩家的水。除了头晕，他还耳鸣、鼻塞、流泪流涕。
原来，男孩在他的水里掺了毒品，在喝了好几次之后，他已经上瘾了。愤怒的他找到男孩，男孩嬉笑地看着他，有恃无恐。
“吸毒是犯法的，如果警察知道了，不仅你会进监狱，学校也有可能把你开除。而我是未成年人，家里会给我请最好的律师，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周少昊咬着牙，握紧了的拳头又松了下来，他觉得男孩说的没错，他输不起。
“犯毒瘾的滋味很难收齐吧，我这还有一杯水，你喝了吧。”
周少昊木然地走过去，把水喝了。
“周六记得来找我，我带你玩点有意思的。”男孩说。
周少昊点点头，走了。
很快到了周六，周少昊的毒瘾更大了，男孩带周少昊到了一个娱乐会所，里边有打麻将和打牌的，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赌博游戏。
他想走，但男孩不让他走，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听话，就让他身败名裂。周少昊只得乖乖听男孩的话。
男孩让他去赌两把，他拿一些钱换筹码开始玩，刚开始很轻松就赢了很多，他想着再多赢一点，甚至以后就靠这个赚钱了。反正自己都吸毒了，还怕赌博吗？只要赚到钱，就可以为喜欢的女孩做更多了，比如送她一些花和精美的礼物等。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赢来的钱又输了进去。
“运气有好又坏，这几把输了，下面肯定该赢了。”他这样想着，又接着赌了下去。
有赢有输，但他的筹码却越来越少，不一会就输光了，在男孩的怂恿下，他又去换了些筹码。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正常。
没多长时间，他身上的钱全都输光了，在男孩的指引下，他成功借到了一些钱。他想着把本钱赢回来就不赌了。
可是，这显然不是运气那么简单的，他屡赌屡输，不一会就把借来的钱也输了个干净，最后在欠赌场十万块钱后赌场把他赶了出去。
他不仅没有赚到钱，自己辛苦兼职挣的钱还都赔光了，失魂落魄的他回到学校。这时那个女孩传来消息，说她想吃火龙果，周少昊尴尬的说自己没钱了，结果遭到了女孩的冷嘲热讽。女孩说她接近他，只是利用他罢了，现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没必要隐藏了。
心灰意冷的他没心思学习，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天后，赌场的人催债，他说自己没钱，能不能宽限两天。可是别说宽限两天，即便宽限一年，他现在也未必能还上十万。
或许赌场不知道他是个孤儿，开始到他学校骚扰，给他施加压力。他的同学和老师也被牵连，刚开始出于同情，没有对他过于冷漠，后来同学和老师也烦了，没人再关心他的死活。 周少昊决定了结自己的生命，他先是打电话报了警，说明了男孩那里毒品和赌场的事情。接着在一个晚上走到了江边，他打算跳江自尽，为了不让尸体浮上来，给社会添麻烦，他在身上绑了一个铁块。
寂静的深夜里，微风习习，路灯的灯光照在水面上，随涟漪起舞。周少昊纵身跃入江中，没有犹豫。在冰凉的江水里，他回想自己这一生，能还的都还了，有些这辈子实在没法还了。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