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回自己的位置，心有所感地拿起画笔，想要画点什么的同时，嘴巴也不停地继续讲道。

“在院长的介绍下，我和你七姐就这样认识了。”

那一边正坐在床边，小家伙没什么意外的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示意自家五哥继续说。

虽然凌五自己说的挺怀念的，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特别让小丫头特别感兴趣的地方。

作为大家庭的第十二个孩子，也是少数真正跟了院长姓氏的孩子，她母亲与方院长的故事姑且先放在一边，总之基本就是在福利院生养的小丫头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了。

“再然后的话，你也知道自己七姐的脾气吧？”

“嗯，很严格！”

小十二重重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一点也基本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共识。

毕竟夏七本人就是非常看不惯其他人马马虎虎过日子的类型，这份‘强者’的自觉，就算放在小孩子上。

“哼哼，十二你还是见的太少了”

凌五的画笔一动，轻声地感慨着。

“刚入院的时候，那丫头的严格程度可远比现在高多了，又表现的很冷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不讨人喜欢喔。”

相比现在，那个时候的小姑娘绷着一根线，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凌五拿出紫色的彩铅，仔细地绘画着人物的短发。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

…

…

“你又被院长说了？”

“没被他说，只是贝教育了该如何与人交往。”

“那就是被说了呢。”

夏七放下写作业的笔，冷淡的眼眸撇了一下低头画画的凌五。

“我没被说。”

她莫名小心眼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任性的模样。

凌五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你笑什么啊。”

“啊、没什么，就是想笑就笑了而已。”

他有些腼腆地说道，看上去很欠揍。

“……”

夏七想要认定那种笑容就是来找茬的，但认知上却很理性地告诉她那个笑容很纯粹，没有挑衅的意思。

“你的作业已经写完了？”

“嗯，多亏你今天早上督促我，要不然我肯定会拖到最后一天的，帮大忙了。”

“只是你自己凑上来，我没有督促你的意思。”

夏七的声音十分的冷淡。

“只是被我简单一说就做完作业的你，其实完全可以独立的安排好自己的作业吧。”

一大早就来自己这里叨扰的男生，除了恼人二字没有其他话可说。

本来还觉得在自己失态时出言帮助她的凌五是个好人，但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混蛋而已。

“不，没有这回事哦。”

他摇了摇头，视线重回自己的画纸上。

“反正你来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学校写完的作业。”

“那也只是你的事情。”

见对方有长篇大论的趋势，夏七直接一嘴把他想要说的话怼了回去。

少女觉得少年，非常的烦人。

明明她就是因为不喜欢才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可这家伙算什么，是故意找茬吗？难道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吗？

可是，就算满怀着怨气，想要把很多很过分的话肆恣地倾泻出去。

“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这可不行。”

“为什么？”

“哥哥关心妹妹，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也只会像一个完全不会生气的机器人，仿佛是在按照输入的程序一样说道。

“……哈，我可不记得咱俩什么时候是兄妹了。”

这么说着，夏七放下了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教室。

…

…

同程大道，商场二层。

“说起来，那个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夏七拿起一本漫画的时候，莫雨突然问道。

“……不是说好了不说了吗？”

夏七不开心地瞪着自己闺蜜，一瞬间明白她在指什么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

“突然想到的嘛，以前只是觉得小七你啊，就是这样的，但既然上小七你觉得是黑历史的话，想必也明白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换上在楼上刚买的新衣服，变得更加漂亮的少女那没精打采的神色仿佛消失不见了一样，她好奇地抱住夏七的手。

“告诉我吧，好吗？”

“不说也可以的吧。”

不去和她视线交接，夏七的声音硬的像一块儿石头。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莫雨你的好奇心，我觉得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欸～有的有的，那个时候除了你哥哥，不是还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对吧，结果那个时候的小七却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想知道小七为什么不喜欢我，现在的小七告诉我吧？”

她这么说，眼神中却没有埋怨，反而是bulingbuling地闪着光。

也就是说，女孩儿应该没有很在意曾经发生的事情。

夏七想要当做她什么都没有说过，却做不到。

不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不是故意的，说出的话恰巧命中了她无法忽视的重点上。

女孩儿叹了口气：“好好好，知道你委屈了。”

“小七你要说吗？”莫雨的表情明媚了起来。

尽管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拉着女孩儿走出这家店面，夏七按了按眉心思考了一下。

“你知道我父母是基督教徒吧？”

“欸？嗯，知道喔。”

莫雨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地点头。

她确实知道这件事，小时候的那一对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女儿都喜欢叨咕那些东西，她觉得怪有意思的，于是才额外对夏七上了心。

“但是小七……你不信神了吧。”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尽管过了很多年，但莫雨知道这场惨烈的灾难留给少女的伤痕，仍旧没有痊愈。

只是相对来说，少女表现痛苦的形式，要比一般人要更加别扭而已。

“嗯，不信神了。”

夏七坦然地点了点头，有点苦恼地靠在墙边。

“但是，那毕竟是我从小相信好多年的东西，所以即便我否定了神明的存在，也依旧被它限制……在那个时候，尤为明显。

没错，神不存在，上帝也不存在，既然这样的话，那人类该怎么办呢？——那个时候的我颤抖的心想。”

没有神明的保护，人是很脆弱的。

“我们会死的很轻巧，我们的未来也并非依靠虔诚和美德就可以使得明亮。”

所以，女孩儿很迷茫，也很害怕。

“刚开始只是在否定着神明，然后我突然很害怕，渐渐地，我开始只能这样想了……因此，只想和别人保持着社交距离，谁都不要和我太亲近，等他们有一天突然死掉了我就不会太伤心了。”

“唔……那可不行。”

莫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我要是死掉了，小七不为我伤心的话，不就完全没有死掉的意义了吗？”

看着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夏七无语之下没好气地给她一个暴栗。

“说什么呢，你才几岁啊，就想着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唔，好痛……可是，小七会为我伤心的吧。”

女孩儿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她。

心想着她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吗而有些无语，夏七却没办法放着那种眼神不管。

“会，放心了吧。”

尽管害羞却还是老实地坚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是那时候，只是单纯的黑历史罢了。”

夏七哼了一声，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屑一顾。

明明都做好了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却还是想要被人保护无忧无虑，不去积极的行动，只是站在原地担惊受怕。

这样的她自己，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那样了。”

想到这里，夏七的目光难得变得有些温柔。

能够改变，多亏了愿意陪在自己的身边的人们……

“嗯嗯，也是，毕竟你哥哥都那么帅气地拯救了你的心啊，陷入爱河的小七当然……哎哟！”

又是一个暴栗。

夏七不满地瞪着眼，非常的不开心。

只是，那究竟是因为女孩儿造谣而不开心，还是因为恰巧被说中了而恼羞成怒。

别说别人，就连少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种心情。

…

…

“总之，就是这样。”

凌五放下笔，因为讲了大半天的缘故，所以搞得口舌有些干燥。

“画也画完了，那接下来就是……十二？”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从刚开始就很安静的小丫头并非是在认真听他讲故事，而是已经睡着了。

“……这丫头，回头不会又要缠着我讲故事了吧。”

他下意识地无视掉是不是自己讲的太无聊才让小女孩儿睡着的可能性，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没错，的确是自言自语。

“没关系的，这个故事我也听到了，回头我和小十二说就好了。”

所以当自言自语被人回复的时候，凌五被吓了一跳。

“二…二姐？！”

“嗯，怎么了？”

对着自己微笑的长发女性，的确就是这个大家庭的二姐没错。

可是，这个时候？！

“……二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差不多从你说你在山上画画那块儿？”

“……是、是吗？”

“放心吧，我过来就是接小十二的，对你和小七的事情不感兴趣喔。”

二姐对他微微一笑。

“所以，放心的去约会吧。”

“不，不是约会啦。”

凌五无奈的轻声说道，没什么想法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