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康五十二年,七月十七日,整个京城,再次为之震动。
而这次震动,比起两天前神人入学考试大闹首席更加凶猛。
因为那次的论题不过是天圆地方,是对是错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大。
而这一次,大家辩论的,居然是昊皇书院这些年的得失过错。
童明展原本气定神闲,自认为胜券在握,再怎么说,他也是昊皇书院正儿八经封册的侧席,经历过的大小论道无数,真金自然不怕火练,哪像眼前这位,仗着女武神弟子的身份,以歪理邪说硬生生成了书院侧席。
简直就是书院的奇耻大辱!
今天他童明展,就要为书院清理门户!
他也没什么好谦让的,首先对卫玉南发难:“卫侧席真乃旷古烁今的奇人,年纪轻轻,能胜任昊皇书院侧席,不但教书育人,还能炮轰昊皇书院,想一举否定我昊皇书院这千年来对大岳的贡献!今日又主动挑衅神国特使,侧席心中,是多想我大岳早日和神国开战?让百姓生灵涂炭!你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童明展一开场,就将卫玉南扔到了昊皇书院的对立面,甚至试图将他推到整个大岳的对立面,看本侧席搞不死你。
卫玉南却不慌不忙的把乐饮递还给董心璇,这才慢悠悠坐直身子整理好衣服。
“侧席好心机!我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我只想问侧席一句话,刚才看到神国狗屎在昊皇书院大门口,公然侮辱凌阳公主,公然要挟武王,压制龙啸营众高手的时候,童侧席是否心中欢喜?甚至脸上容光焕发?”
卫玉南没心情为自己的事情辩论,也不会接童明展扔过来的问题,这样他不但被动,而且还极容易被对方带走了节奏。
他一上来就把问题给锁死在凌阳当街受辱这件事情上,毕竟这件事就在眼前,大家有目共睹!
而且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气!
他想躲都没法躲!
果然,童明展心中一惊,忍不住看向周围众人,武王表面神色如常,目光却游弋到了天空。
龙啸营的士兵们拳头捏的死死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气愤的满面涨红。
这坑,不但又大又深,偏偏他不跳都还不行!
童明展急忙辩解:“卫玉南,你不要血口喷人,公主受辱,我等感同身受,奈何神国实力强大!大家只能从长计议,哪像你,无脑的惹怒人家,平白让大岳百姓无辜伤亡,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卫玉南豁然起身,抓起董心璇手中的瓜子碟子就给童明展砸了过去。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若真心为公主蒙羞感到耻辱,这时候就该从这大街上的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你居然还有脸和本侧席论道?神国强大!你就好欺负我这个唯一敢出头踩神国狗屎的人?从长计议?你的从长计议就是让神国狗屎在登通巷胡作非为?”
“不是这样的!卫玉南你不要动手,大家君子论道动口不动手!本侧席这么做也是为了公主和大岳帝国考虑。”一个碟子自然砸不中童明展,他的手随意一扫,碟子就飞开,连着瓜子也撒了一地!
“你若真为公主考虑,就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打败神国,踩死那坨狗屎,而不是和我开这破席,到底是你自己觉得被神国特使羞辱才光荣,还是昊皇书院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觉得大岳本就该被一个小小的狗屎侮辱?你简直愧对我大岳皇上!你就该穿上女人衣服,今晚就去给神国狗屎陪睡,不然谁他妈相信你是真心为大岳好,我看你就是神国安插在昊皇书院的奸细,不然你哪会这么冲锋陷阵的帮那条狗当狗!”
“噗!”
童明展老嘴一张,喷血了!
辩论刚开始,童侧席就再次吐血三升,瘫倒在了席子上。
而卫玉南却依旧没有一点准备停下来的意思。
这十七年来,他是真的受够了!
万恶的旧社会,真他妈不是白叫的!
今天,他淤积了十七年的怒火,全都疯狂的,毫无顾忌的喷涌了出来。
周围众人听得冷汗直流!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平时藏着掖着,在暗地里议论两句也就算了,反正天下今天啥样,明天继续啥样,即便后天整个帝国都完蛋,这不是还没到后天嘛。
这些话若是谁敢放到明面上来说,绝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今天,偏偏就有人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
卫玉南看似正在和童明展辩论,可是童明展的背后,却是整个书院,他是真的一点余地都没留,地图炮不要钱的疯狂轰。
地图炮无差别的使劲轰,反正骂都骂了,今天不骂个痛快,就他妈白出头了!
登通巷的远处,躲在酒楼三楼上偷窥的皇上一头冷汗,脸色苍白。
虽然卫玉南那些骂人的话,明明是指着童明展,指着昊皇书院去的,可是他却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戳的生疼,这一字一句,不都是在说朕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朕在这里偷看?
幸好,幸好今天没有出面,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毕竟没有灵珠,勒紧一下裤腰带,终究还是能挺过去的。
可要是脸皮被撕了下来,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皇上扭头看了看身旁一脸苍白的高佩:“你觉得卫玉南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奴才大字不识一个,听不懂卫侧席在说什么。”高佩急忙抱拳弯腰,恭敬回答。
皇上冷哼一声:“你也只知道哄我开心,整个天下,如卫玉南这般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
他又苦恼的摸着额头:“只是这事后面该怎么收场呢?他还真不怕死么?”
皇上为难的时候,昊皇书院内,鹿霆升一样的满脸为难。
老首席和皇上一样阴险,明面上说自己牙疼,暗地里第一时间就放出了他的宠兽黑猫,并且附灵在黑猫身上,悄悄的来到了登通巷的墙头。
整个登通巷的事态,他是全程参与了的。
而听着卫玉南那指天怼地的国骂,鹿霆升感觉自己坚守了一百多年的心境都破了。
原来,自己真的错了么!
老首席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无力的喘息。
耳朵边还回荡着卫玉南的话。
“国家如此孱弱,你们这些掌控国家真相,本该救社稷于即倒的鸿儒们,不想着拯救国家,却只知道在这里研究伦理道德,伦理道德能说服神国不攻打大岳么?伦理道德能让受苦挨饿的百姓不死么?伦理道德只不过是你们用来维持自身权柄,奴役百姓的工具罢了!”
鹿霆升紧闭的双眼老泪纵横:“卫玉南,你捅破天了!你知道吗?只是这天捅破后,到底是天翻地覆,还是你被覆灭,谁又知道呢!”
鹿霆升又摸了**口,惨笑一声:“亏老夫坚守昊皇初心百余年,没想到今日心境居然破了,此生飞升从此无望。”
而昊皇书院内,是真的翻天了。
虽然还没到休笔的时候,学子和博闻,大儒,鸿儒们都没了上课的心情,虽然学子们不许出书院,不过他们也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获取外面的情况,各种流言蜚语不断飞舞,仿佛有洪水猛兽杀到了书院一般,学子们激动的都快疯了。
尤其是那些本就不学无术,来书院镀金的童生们,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各种魔改加工的消息虽然早已经面目全非,依旧传的津津有味。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卫玉南原来是神国大长老,他就是要击垮昊皇书院,好从根本上把我们打垮!”
“不是,我听说他是魔族魔神,他和童侧席开席,根本就不给侧席说话的机会,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吃了,不但吃的时候放了孜然,而且还把他的血都吸干了。”
“你们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混账消息,全都是假的,我家侍卫刚刚亲眼看到,卫玉南其实是一头九尾妖狐,他化身本体的时候,有京城那么大,而且魅惑众生,所以彩凤轩的公主郡主们,才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相对于学子们只能在书院内通过各种不靠谱渠道获得不靠谱消息,鸿儒和大儒以及博闻们就自由多了,他们可是能随时进出书院的人。
次席魏传邕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去找首席,结果他在首席的天问阁前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首席出来。
于是他就气冲冲的带着一帮子次席,侧席,以及大儒,博闻,上百号人,气势汹汹的要出书院来给童明展助威。
结果他们刚走到书院登通巷的大门时,就撞见几个嚎啕大哭的学子冲进书院来。
这些学子正是跟着童明展出去开展课外实习的学子们,都是童明展现在带的学生。
魏传邕立刻拦住了那些学子,一统狠批:“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
“次席啊,不是我们想哭,实在忍不住啊!”一个儒生都快语无伦次了。
“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本次席给你做主!”
其他的先生们也纷纷点头附和,一个个义愤填膺。
学子终于感觉到了书院的温暖,有了靠山和主心骨的感觉真好!
于是他拉住一起跑回来的几个同学,飞快的把刚才他们的遭遇给说了一番。
直到后来卫玉南和童明展辩论的内容。
“简直无法无天!太不把我们昊皇书院放在眼里了!”魏传邕听到卫玉南居然要问罪昊皇书院,身上的昊皇正气甚至都以肉眼可见的形态爆发了出来。
要是卫玉南这时候在他面前的话,绝对会被他一拳打成肉泥的。
学子们兴奋点头,群情激奋:“就是,就是,卫侧席确实太不把书院放在眼里了,虽然他说的有道理,可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外人说啊!”
“他说什么了?”次席杨慎好奇问道。
几分钟后,听完学子们乱七八糟的叙述,魏传邕原本气的乌云滚滚的脸,黑的就像个死人。
他愤然转身:“走,回去找首席,谁要这时候敢去登通巷,看本次席给谁翻脸。”
学子们愕然无语,刚才魏次席不是才气愤的说要去给书院把面子找回来么?
这时候怎么不去了。
“次席?那我家童侧席怎么办?”
魏传邕捏了捏砂钵大的拳头,突然一点都不生气了。
“这事需从长计议,大家都回去吧,等我们和首席商议一下再说。”
身边的鸿儒和大儒以及博闻们听了立刻点头赞同,然后一哄而散。
开玩笑,童明展已经死定了,他们可不想再出去背上一世臭名被骂死!
这个卫玉南,惹不起!
暂时还是躲远一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