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办法，毕竟比较便宜的地方就是这个宾馆了。而且我跟这里的老板有一点交情，可以免费用一间房间除梦魇。”

大姐头瞥了瞥前面那个毛毛躁躁的大叔进到房间，“你觉得这位‘客户’怎么样？”

想起来刚才的事情，我还是下意识的被吓的抖了一下，“这位大叔……相当的易怒呢。”

“没错。易怒是很正常的。”她轻声回应道，“一般来说人的梦魇，也可以说是人的某一种欲望的强烈体现。”

“啊……听不懂呢……”

“……你就这样理解吧，假设你想要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她拿起手机望了望时间，“但是，你不够钱，那么你对‘钱’的欲望，是不是就有可能高涨呢？如果你的人生长期处于这样对钱渴求的情况下，觉醒的梦魇很有可能就是对钱很敏感的梦魇。”

“啊……就是负面情绪集合体？”

“……总也不能这么说。”她叹了口气，“因为如果真的把一个人的梦魇从某个人身上抽离或是直接打死的话……这个人的欲望就相当于突然被抽空了不是吗？”

“……唉？那又怎么样？”

“笨蛋，没有欲望，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做事提不起劲。”她不满的敲了敲我的脑袋，“比如说我的梦魇被抽走以后，即使我的确还很会打架，但是我会对打架完——全没有兴趣，甚至于会不喜欢打架，明白吗？”

“啊……那抽走不是挺好的吗？”

“啧。”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在我乖乖的闭嘴之后，她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像我这样打架的欲望抽走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这我还是承认的。但是如果某个人的欲望，往极端了一点的方向来说吧，是‘想要和人交流’呢？”

……啊。

“这样的话……就不会喜欢社交了？”

“乃至于是强烈的恐惧。这可能会让人变得完全不正常了。”她摇了摇头，“梦魇带来的问题从实际情况上面来说可不是随随便便打一架就够了的。”

“……大姐头怎么突然讲话这么的，嗯……怎么说呢，比以前成熟多了？”

“我以前不成熟吗？”

“咕……”

她无奈的弯下腰，整理了一下我的刘海，“事情做多了，总有搞砸的时候。搞砸了怎么办？”

“……搞砸了就、搞砸了啊？”

“傻孩子，你不会愧疚吗？明明能做的更好，却因为这样的过失导致悲惨的结局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然后就立马打起了精神，“总而言之，大家的梦魇可能在大部分情况下看起来都狰狞的可怕……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过于害怕他们。总要面对的，如果那只狰狞的梦魇是我你会怎么想呢？”

……这句话、有点伤感呢。

“大姐头的朋友的梦魇也是这样……吗？”我下意识的问道，“大姐头会不会……”

她脸色一沉，手就把我的头按住了，“你不想吃苦头。”

“是……”

在我的记忆里，大姐头有一次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半夜打电话过来哭诉。

与其说是哭诉，不如说……只是痛苦的流泪。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什么话都没有说，我那个时候吓呆了，后来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都喘着气，颤抖的对我说，“只要你不挂电话就好了……请……不要说话、好吗？”

于是我只好识相的闭嘴，但那一天，她的情绪如此罕见的失控，给我留下了相当的印象。

据后来我所追问得到的不耐烦的回答，她只有一句回应能够不带着不耐烦的脏话：

「只是我一个朋友的原因而已。」

——现在或许可以有一点猜测了吧。

大姐头……肯定是用梦魇，狠狠的修理了对方的梦魇之类的。

结果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呢。

“……你别想多了。”

突然，大姐头疲倦的声音传过来，“看起来客户应该睡着了。”

“嗯……也就是说？”

“我们进入公共梦境的时候也不是非得要睡着才可以的。”她拉起我的手，热的可怕，“该解决问题了。”

我下意识跟上她的脚步，只见她推开门，原本应该封闭的房间、赫然出现了一条幽深的走廊、而那个大叔则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整个空间不像是原本酒店布置出的暧昧的感觉，反倒是一股阴森而恶心、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氛围。尽管看起来、除开突兀的走廊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因为你我两个是特殊体质，而且我们要驱除的是外来的梦魇，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闯入公共梦境。”

“外来的梦魇？”

“并非所有梦魇都是‘活人’的梦魇。有的时候，一群人的欲望也可以诞生出梦魇来。”她解释道，“很显然，这个能让人易怒的梦魇是一种外来的梦魇——你看这种完全不贴合原主人气氛的氛围就能看出来了。”

“……什么叫不贴合原主人气氛的氛围？”

“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多见几个人就能讲清楚了。”

她的手仍然很有力，沉稳的往前踏去。

我四处观察着这个奇怪的空间，很快，我们穿过走廊，前面就是一些混乱到不舒适的场景：一条狭窄的马路上塞满了喇叭轰鸣的汽车，周边人行道上都是黑色的、脸上用红色的线条画出来一道笑容，徒有人样的……让人不舒服的‘怪物’们，望向这堆动都动不了的车子。

“这是什么……？”

“看起来有点像是堵车会带来的怨念之类的。”她都没有怎么正眼看这些‘怪物’，但是，她的右手悄然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放开我的手……我要大干一场了。”

她手里的火焰愈发猛烈，迅速的蔓延到她整只右手臂上。随后她带着怒意一挥，猛烈的热浪就裹挟着她本人往前冲去。火舌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四处蔓延，爬上那些怪物的身体然后肆意啃食起来。

——而后，她狠狠的把最尾部的一辆汽车掀飞，砸到原处，她的整个‘变身’的样子就显现出来。

完全没有变化。

不，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所谓的变化便是在她身旁舞动的火焰。

眼里像是有一把火，她狠狠的用拳头砸向她面前的汽车，差点没把那辆汽车的后备箱砸穿。

“出来吧。”

她的语气带着相当的渴望。

“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