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那个留着粉红色脏辫的女孩,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阿景正好轮休,发现客厅窗边伫立着一个少女,她实在太特别了,一眼就能认出,因为几乎没有人会留粉红色的脏辫。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肉色的脏辫。
她的样子很好看,峨眉杏眼,身材显瘦,身上套着安宁穿过的黑色连帽卫衣,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痴痴地望着窗外,似乎很想出去。
阿景很清楚地记得,这就是那天在安宁屋里看到的女孩,内心顿时涌起了一股八卦地意味:
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这臭小子平时都不爱出门,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女朋友?网友奔现?还玩这种奇怪的play……
哎算了,人家的事,别多管。
随着阿景逐渐走近,女孩机敏而迅速地转过头,整个身体也跟着扭转了过来,感觉很像是路边随时对路人充满警惕的小野猫。
阿景觉得有些尴尬,就跟她打了个招呼。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仔细打量了她好久。阿景有些膈应,心想这女孩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干脆以后都别理她了……
“请问……”脏辫女孩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阿景,“哪里可以玩……”
“呃……”阿景愣住了,她觉得这个女孩的行为语言非常奇怪,似乎不能用常人的方式来理解。
“上网啊!”
“什么是网?”
“噗”阿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但是看她充满了疑惑的眼神,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上网,于是带着她,用安宁的电脑手把手地教她怎么使用
……
“啊,回来了!”看到安宁回家,狸奴向他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啊啊啊啊!竟然说话了!!”安宁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说话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还会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你是嘴里刘能你是眼里有炮……”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
安宁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狸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学习成果。
想到这些网络用语,安宁哭笑不得,也不知她是从哪学来的,仅仅只是上了一晚上网的结果吗?
看来这家伙的学习力能力非同寻常,如果不加以正确引导,指不定会变成什么……
“别玩电脑了,明天我给你带些书回来看成吗?”
“什么是书?”狸奴眨巴着眼。
“就是这个……这个……”安宁举起了那本被豹子形态的狸奴戳破的《国家地理》向她示意,狸奴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喂!这可是你小时候戳破的,和着现在就不承认了?”
“小时候是什么?那……大时候呢?”
安宁猛地一拍额头,心想,真够自己喝一壶……
……
日记:11月20日。因转小雨。
窝要从今天开始xiě日记了。要说为什么。只能说。是。。。。。。是宀女宀丁教我的,他窝着窝的手,一比一花的xiě,好力haì,好wēnnuǎn,他说,这个 的dōngxi叫做宀子,字,宀子可以记录犭里女又心中的xiǎngfǎ,如果宀子太难xiě了,就用pīnyīndaìtì,就是像虫它一样waīwaīniǔniǔ的dōngxi……
“在写什么呢?”
早上没了狸奴的泰山压顶,安宁还有些不习惯。
一醒来,他就看见狸奴蜷缩着身子伏案写着什么歪歪扭扭的东西。
他凑过去看,狸奴立马藏到了身下——
“个人隐私,严禁偷看!”
“嘿,小嘴还挺厉害,个人隐私四个字你会写吗?”
安宁噗嗤一声笑了,随即拿起一旁的签字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个人隐私”四个字。
狸奴开始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拙劣地模仿安宁的字迹,她的整只手像握扶手一样紧紧地握着签字笔,不停地发抖,写在纸上像蚯蚓爬树。
安宁笑着摇摇头:“昨天不是说过了吗‘老大老二对对齐,中间还要留缝隙,将笔握在手中间,老三垫在笔下边’。”
随即握住了狸奴的手,手把手地将她的指法摆正,她的手很小,很凉,骨节分明,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柔和的粉色。
“写字呢,并不是用很大的力气刻在纸上,而是轻轻的,在纸上划过,该用力的时候,就要用力,横要平竖要直……对,就这样。”
笔尖的钢珠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安宁看着字,狸奴看着安宁,相顾无言。狸奴全程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惊诧,随之而来的崇拜和羡慕。安宁瞬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红着脸挠挠头。
此刻的狸奴是怎么想的,安宁不敢去妄加揣测,但必定是将毕生所学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
从小到大,安宁既不是什么学霸,也不是什么校园风云人物,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瞩目过,也没有被谁期待过,就像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任谁都可以踩来踩去,一阵风一场雨,就可以让他折腰。而现在,就在此刻,他仿佛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起来,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安宁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喝拉撒睡吗?
没有人会在乎自己为什么而存在,为什么而活着,吃点好吃的,周末睡个懒觉,脑子里奔涌不息的多巴胺就能把自己给麻痹了。
若不是遇见了这个迷之少女,自己的生活,又和那些得过且过的社畜有什么区别呢?
“以后我一定要以这段经历写本书,”
安宁奸笑着摸着下巴。
“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人生的意义,我人生的意义就是驯服了一个迷之少女……”
想了一下,忽然感觉“驯服”用在这里不是很合适。但安宁贫瘠的小脑瓜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词,只能呆愣楞地望着狸奴。
狸奴正照着安宁的字迹一笔一划地模仿着。
“安宁,工作不想干了?快来上班!”
“哦哦哦!!抱歉抱歉!!”
在领导夺命连环call的催促下,安宁飞奔着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