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绫起身，点起灯火。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薄册子，递了过来。
风晓接过，手上轻飘飘的。
纸是新纸，书是新装订的，封面两字“蚀心”，是洛绫的笔迹。
“手抄本？”风晓问。
“旧本是在秦无骨房间里的。”洛绫说。
风晓心里一沉，“全都烧掉了？”
洛绫点头，“不过百媚教的武功我都记在心里了，只凭印象写了一份。”
风晓打开第一页，果然有一串小字，“天安七年，弟子洛绫补录。”
记录蚀心术练法的，只七页纸，按说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读完。
风晓看完，自然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每个字他都认得，每句话的意思他也能理解。
但他却连入门都做不到。
学蚀心术，首先便要做到放空心灵，保持什么都不想的状态……
然后才能开始修习。
可风晓心中的事，实在太多了。
枫山的仇，洛绫的爱，张青的恩，兰月的担忧，武林盟的遗憾，唐英的伤势，对朱喜儿的歉意，对秦无虑的猜测，对药方谷的怀疑……
千丝万缕拧成一团，哪一种，风晓都无法无视…
强行让自己冷清，反而感觉脑袋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过了好一会，洛绫轻轻说了一声：“别试了。”
风晓回归神来。
洛绫笑道：“若是心有杂念，想用这功夫去做坏事，不但学不会，反而会损伤心神。”
风晓神情肃然，将书页还给洛绫。
他知道后面若干关卡，都是要尝试超然无物，克制欲望，淡化情绪……
他虽本性质朴，但踏入江湖到现在，已经亲历太多事。
迷魂术这门功夫，杀了他的头，也学不会。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何教主秦无骨，却不会这功夫。
洛绫忽然戳了风晓两下，笑嘻嘻着说：“所以你是想学来做什么坏事情啊？”
风晓脸微微一红，赶紧说：“没有，我连入门都没做到。”
“嗯哼！那你心里的事肯定有不少呢。”
风晓点头，问：“这些，你对武真心姑娘提到过多少？”
洛绫说：“只是几句和能用于医疗的，非常浅显，只靠那一点点，根本不可能伤到唐英。”
风晓说：“以前这些，是秦教主保管。”
洛绫叹口气：“你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毕竟谁也无法证明，迷魂术的原文，是已经烧毁了，还是在某人手里。
风晓问：“五云帮的事有眉目了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洛绫一笑，“哼，你还算有点良心呀，终于问到我的事了。”
一听这话，风晓心跳陡然加速，不过看洛绫神色，却并没有生气。
“没什么事，那帮人倒是狡猾，进腊月后，江湖上就再没半个五云帮的人路面！”洛绫说。
风晓说：“难道在谋划什么？”
“三山盟会呗，我们这边也要选个盟主，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我不会当。”风晓赶忙说：“还是你来吧。”
洛绫说：“可现在兰姐姐的威望，比我要高得多。”
风晓说：“因为张道长？”
洛绫叹口气，“不管是不是，现在所有人认为，是兰姐姐下的毒……”
风晓也低下头：“下毒的人，还是没线索。”
洛绫说：“这件事不容易，我本来也没有太大期望。”
风晓知道洛绫的心意。
洛绫或是风晓去争这个盟主，替兰月挡下这些事。
“而且。”洛绫看着风晓，目光宛如春水，“我们两个，其实谁来做，都是一样的。”
风晓心中一阵温暖。
毕竟婚事，已经传遍江湖，甚至小环都听说了。
他们之间，有些事已经不必分你我。
风晓不由向洛绫身边凑了凑。
洛绫也靠在他肩上，“这些事，等你从药方谷回来再说吧。”
“嗯。”风晓正色：“那你有听说过叶谷主的什么事？”
洛绫沉吟片刻，说：“江湖提起叶谷主夫妇，都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一类，武真心对她师父师娘，也很敬重。”
风晓微微皱眉。
洛绫消息灵通，她若没听到什么传闻，那可能就是真没异常。
药方谷名望高是自然。
现在想起，叶谷主离开武当山，就好像提前知道会有那尴尬一幕。
洛绫说：“武真心会喝醉酒时，总会感叹命运不公，提到最多的，就是她的师妹。”
“叶灵心？”
洛绫道：“武真心总说，她师妹的某些方面的医术，甚至比谷主还要高，而且人美心善，只可惜一出生就身体虚弱。”
风晓想起马车下偷听的二人谈话。
两边一凑，几乎对上。
叶谷主说的“灵儿”，是女儿叶灵心。
他说：“叶谷主也医不好？”
洛绫说：“我一直想认识这位叶灵心的，所以也这样问过，但武真心大醉前，最后会念叨：‘可能生死真的由命，不由人’。”
风晓沉默一会，缓缓问洛绫：“叶谷主，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洛绫说：“让我想想。”
“嗯。”
风晓也在思索。
毒药并不一定都由红娘娘一人制作。
药方谷叶谷主夫妇，自然都有能力配出那种烈毒。
田龙大师还在药方谷驱毒，很长时间都没好转。
而就是这段时间，毒性突飞猛进。
几个月前，家主风狂中毒后，还能撑到传功后，才油尽灯枯。
最近一次，张青稀泥，天下内功最高的两人，合力都没驱除。
而且，药方谷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天下最好的药材，竟没能治好谷主的千金。
这件事虽让人唏嘘，又确实异常。
而灵心汤，迷魂术……又和药方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稀泥坚持不说秦无虑的父亲，那个人在武林中不会默默无闻。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叶谷主和秦无骨有联系，但他也可算是合适的人选。
洛绫说：“还记得天墓里，那套可以将毒素逼出体外，借此提升内力的内功？”
风晓心头一震。
洛绫说：“我和武真心认识时，没听说药方谷有这种奇功。”
“练这内功，需要一种极猛的毒药。”
风晓心中，药方谷的嫌疑，又加大了两分。
洛绫说：“可能还有联系。”
风晓问：“什么？”
“小环说，秦无虑会黑心掌。”
“对。”
“大秦谷主和张青那一战，后来结果如何了？”
“那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