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楼的二楼雅间,安乐周围,陈若彤等人,认真倾听着一楼台上表演的曲目,一个个满脸陶醉,如饮甘醇。
楼上楼下,时不时的还有叫好之声。更有甚者,还往台上扔了些许散碎银子作为打赏。捧场的多了,那些戏子便来了精神,抖擞一番,唱的更加卖力。
安乐不觉得好听,只是时不时的挑一挑眉头,觉得闹得慌。
“不喜欢?”一旁,徐浩微微侧身,低声问安乐。
“没呀,很好吃。”安乐道。
徐浩乐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嗯嗯。”安乐答应了一声,忽然感觉到一阵杀气。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清河郡主愠怒的目光。
见安乐看过来,清河郡主的眼神更加凌厉了。清河郡主旁边,公主微微仰着下巴,也目光不善的看着安乐。对于安乐喜欢上了张氏,使得自己这个女主的位置岌岌可危,公主很生气。
安乐赶紧低头,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吧嗒着嘴巴吃零食。清河郡主愤怒的瞪了安乐一眼,又看向专心听曲儿的陈若彤,开口说话。“陈姑娘,听说你们陈家,要离开京城,在永乐城定居了?”
陈若彤回道,“回殿下的话,是没错的。我们已经在永乐城买了宅子,大概是要定居的。”
“嗯,太平将军府的宅子吧。”清河郡主道,“买下太平府旧宅,你对安乐,倒是好得很啊。”
陈若彤看了安乐一眼,回道,“殿下说笑了,夫妻之间,若是彼此不善待,那还做什么夫妻呢。”
梁岩哈哈一笑,道,“据我所知,陈家二房里,陈姑娘并无兄弟,因此才招了赘婿。安乐,可要加把劲儿啊,陈家主可是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安乐心里暗骂,琢磨着岳父老大人怕是要失望了。自己怎么可能让陈若彤怀孕呢。
一旁,徐浩面色微冷,道,“梁家兄弟,说话注意点儿。”
“哈哈,有什么呢。”梁岩道,“传宗接代,是正儿八经的话题。说起来,陈姑娘——我该叫弟妹的。你和安乐,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何时才能等待你们的喜讯啊?”
陈若彤淡然道,“如今忙着迁徙之事,倒也不急。我们陈家是商贾之家,生意才是大事。一个不小心,可能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了。比不了梁家这般贵胄,只要安心本分,便饿不死。”
梁岩面色一寒,哼声道,“这是陛下隆恩。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陈若彤道。
“谅你也不敢。”梁岩面露凶光,“知道自家是商贾,说话就小心一些。若非看在安乐的面子上,这般聚会,哪会有你的份儿?”
这就是打脸了。
虽然是演戏,被这么当众挖苦,陈若彤依然有些难堪。张了张嘴,却是忍住了不再说什么。道理上而言,南陈旧部的身份,也并不比商贾身份高出多少。所以陈若彤是不怕梁岩的。只是,清河郡主和公主都在,她自是不好跟梁岩之间闹得太过分。
有些委屈,陈若彤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身边,安乐依旧如老鼠一般吃着零食,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妻子被人挖苦的事情。清河郡主斜了安乐一眼,又跟公主和梁岩对视了一眼,说道,“梁岩,你这话就过分了。总要给安乐面子,怎么好让安乐的妻子难堪?”
“郡主多虑了。”梁岩哈哈一笑,“安乐的脸皮厚着呢,她是不会在意的。对吧安乐?”
安乐也不答话,不过吃零食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她已经吃得太多,有些撑得慌了。至于几人的闲聊,她虽然表面上不在意,却一直在认真听着。
清河郡主忽然邀请自己和陈若彤来此,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安乐只是很好奇,清河郡主到底想干什么呢?
根据安乐的“已知剧情”,清河郡主之所以纠缠安乐,是因为安乐偷看过她的身子。至于还有没有什么的别的感情纠葛,安乐并不清楚。好像还相互送过礼物什么的?
“安乐。”清河郡主忽然对安乐说道,“入赘陈家的感觉,如何?”
“挺好啊。”安乐道,“有吃有喝,又不愁钱花。”
“也是哈。”清河郡主脸色冰冷,斜了陈若彤一眼,又道,“更何况陈家姑娘,长得虽然说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是中人之姿,完全配得上你。”
陈若彤有些意外,看了看清河郡主,脸色很不好看。原本的台词里,有这句针对自己样貌的评价吗?显然是清河郡主临场发挥的啊!
论及姿色,陈若彤不觉得自己比清河郡主差。被一个女孩子评论自己的长相是“中人之姿”,这很让人不爽啊。陈若彤呵呵一笑,道,“郡主说到点子上了,我家夫君,就是看中了我的长相,才入赘陈家的。”
这也是台词本儿里没有的对白。
言外之意很明显:安乐没有看中清河郡主的长相。
清河郡主斜了陈若彤一眼,忽然又惊讶道,“呀,我才发现,陈姑娘的额头,似乎有些宽了。啧啧,美中不足啊。”
“是嘛?郡主不提,我倒是没有注意过。”陈若彤道,“倒也是有可能的。麻衣神相里有言,额头主少年,额头漂亮的,年少时必然生活优越。下巴主晚年,郡主的下巴……唉,有些话,可能不中听。郡主莫要介意才好。据说,如郡主这般下巴,晚年怕是不太安宁呢。”
“知道不中听,还非要说?”梁岩冷冷的看着陈若彤,“一个商贾,也敢在公主和郡主面前放肆?”他在剧里的立场,自然是向着清河郡主和公主的。而在现实里,他跟清河郡主的关系也是不错。如今看到陈若彤挖苦清河郡主,自然是要出声表态的。
“这是要因言治罪吗?我大魏何时比南陈还过分了?”陈若彤冷声道,“据说,南陈原本国力强悍,只是陈后主昏庸无道,滥杀言官,最终落了个亡国之君的下场。梁公子,还是不要把南陈那一套,带到大魏来才好。你是盼着大魏要亡国吗?”
“你……”梁岩一时噎住,愤愤然哼了一声,又道,“安乐,你府中的家教实在是不怎么样啊。纵然是入赘的身份,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妻子才好。这是什么场合!不是什么话都能信口雌黄的!区区一个商贾……”
“大魏重农轻商,商贾没有地位。”陈若彤实在是有些生气了,自己跟清河郡主斗戏,又关他梁岩什么事儿?“可到底也比南陈旧部好太多了!唉。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话的打击面儿就大了。
梁岩看了徐浩一眼,希望能拉个统一战线。可徐浩这人心态不错,并没有生气。梁岩暗骂一句,又看了看安乐,心念一动,道,“梁家苦守皇城,子弟死伤无数,最终破城,方才投了诚。临江城呢?安世新不战而降。谁是男儿,谁又不是?”
——
导播室里,导演气的要吐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梁家苦守皇城什么的,有吗?原本的背景是这样设定的?这个梁岩!还真是小瞧了他,竟然还能现场编故事的?
——
陈若彤哈哈一笑,道,“倒也是,却不知梁家苦守皇城时,杀了我大魏多少军士?哦,对了,我大魏第一元帅,好像就是攻打南陈皇城时战死。却不知与你们梁家,有无关系?”
——
导演想骂人了。
什么狗屁的第一元帅?
从来就没有这个角色的设定好不好?!
他愤怒急了,赶紧联系众人,“都给我好好的!再乱演……”
“嗤嗤嗤……”
信号忽然乱了。
导演一愣,“怎么回事?”
“好像通讯系统出现故障了。”剧务赶紧拿起对讲机,联系永乐城内的工作人员,安排尽快排查。片刻,有人回报。“隔壁《大明第一驸马》施工的时候,铲车撞坏了我们的内部信号塔。”
“嘿!”导演怒极,“搞个屁呢!赶紧解决了!”
这个时候,一醉楼上的争吵还在继续。
演员们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在演戏了,显然是入戏太深,真的彼此间有了矛盾。徐浩见状,赶紧劝架。同时还暗暗的给公主递了眼色。
公主虽然性子傲了一些,可到底跟导演演了很多部剧了。她很清楚,不能让陈若彤跟郡主、梁岩闹得太僵。她冷哼一声,“都别吵了!”
公主发话,场面冷静下来。
环顾四周,公主暗骂:都什么演员啊!一个个的,太不专业了!口中却道,“多大点儿事儿,一个个的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你们是什么身份?不懂吗?”这话就是一语双关了。“都跟徐浩学着点儿!”
自始至终,徐浩都没有乱说话,还在尽力的安抚众人。
公主看了看徐浩,对这个最近人气很旺的流量小鲜肉很有好感。想了想,说道,“徐浩,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你的性子,似乎是沉稳了许多啊。”
设定上,徐浩跟公主,是未曾见过的。可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言外之意,以前应该是见过的才对。暗暗苦笑,徐浩道,“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事情……”
“你要如何谢我?”公主问。
徐浩哑然。
“你还不知道吧?”公主道,“你费了不少工夫托的人情,到最后,还是找到了本宫府上。”
“啊,原来如此。之前倒是不知,真是要好好感谢公主殿下。”徐浩顺着公主的话说了一句,心中亦是暗暗叫苦:这《大魏驸马》的演员,都是这么强大的吗?都不按剧本走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崩啊。
这边已经快要乱套了,导播室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的也是热锅上的蚂蚁。
《大明第一驸马》那边施工,弄坏了《大魏驸马》这边的内部信号塔也就算了。这是小事儿,只要等着他们给修复了就成。最大的问题是,导演刚刚接到了《大唐风流》那边的电话,说是他们的主角杨致远,似乎要来找安乐。那边需要《大魏驸马》这边赶紧配合下,来一场匪徒出没,阻止杨致远。
“搞个屁呢!”导演感觉自己要疯了,通讯不能使用,怎么阻止匪徒出没的戏码?他赶紧跟《大唐风流》那边说明了情况,之后匆匆离开导播室,亲自去过问信号塔的事情。
半路上,又想起《大明第一驸马》剧组的名字的问题,导演心里也是有气。自己这边叫“驸马”,那边叫“第一驸马”,这不是唱对台戏吗?
不成!
得跟那边的导演严正交涉一下!他们必须改个名字才行!
……
安乐惊讶的发现,平日里看起来挺温和的陈若彤,真的发起飙来,还是个伶牙俐齿的。结伴离开一醉楼,安乐笑道,“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口齿伶俐的。那梁岩,被你说的……”
“还不都怪你!”心里余怒未消的陈若彤,忍不住挖苦安乐,“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你一句话都不说!”
安乐有些尴尬,“咱们只是假成亲……”
“那我也是你的妻子啊!”陈若彤很生气。怼了安乐一句,又赶紧在心底暗暗劝自己冷静。这几天,爸妈闹离婚,她的心情很不好,有些影响工作了。呼出一口气,陈若彤又叹道,“算了,与你无关。”
安乐看着陈若彤,感觉到她的心情很不好,商场上意气风发的女孩儿,似乎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挫折,背影都有些落寞了。
“有心事?”安乐关心道。
陈若彤摇头,“没。走吧,回家。”
“啊,你先回吧,我还……我再遛遛弯儿。”
陈若彤斜了她一眼,知道她要去张氏那里看看,有些悻悻然,“行吧。”岔路口,两人分开。陈若彤看了一眼安乐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那张氏,她是见过的。就是一个龙套演员,长相也是一般,还是个寡妇设定。
真是搞笑了!
安乐看上了一个长相一般的寡妇,竟然对自己没有什么兴趣——瞎了吗?
又想起清河郡主讽刺自己长相一般的台词,陈若彤心里有气。
什么玩意儿!
自己长了一张网红锥子脸,很好看吗?!贱人一个!看徐浩时,眼睛里的浪都快把酒楼给淹了!
呼出一口气,陈若彤又释然了。
只是演戏而已,这场剧完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继续合作,没必要置气。作为一个立志成为“艺术家”的演员,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涵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