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我检索【寻日者之心】数据库与格莉莎的记忆时,曾经在【铬铜林】的相关资料中了解过关于树妖一族的信息:

这些有着巨大身躯的树人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生物:它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却又与整个族群中的其他单位有着紧密的联系,形成了复杂的蜂巢网络心智,而源源不断地开花结果,繁殖出各种魔物的【艾奇德娜】,就是树妖一族奇异生活史的一部分。

“你们所见到的怪物属于树妖一族。是由【信风之环】势力所开发的生物战争机器。

树妖一族在野生状态下,通常会有三种形态:营养,战斗,母体——我们所见到的史莱姆魔怪与藤曼魔及衍体,分别属于前两个阶段,相当于蚁巢中的工蚁与兵蚁。等到一个树妖族群中出现第三阶段的【魔物之母艾奇德娜】后,就会由指定的精灵德鲁伊照料这个群落。”

这些知识绝大部分来自于格莉莎在林精灵部族中的经历,下层界的蜘蛛裁缝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流传于精灵族内部的知识。可如果要是仔细回想下树魔群落的行动规律,倒确实有社会性昆虫的某个特征。

“为什么,零小姐,会知道精灵的事情?”

虽然说话方式有些古怪,但蜘蛛裁缝夏洛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翼】的秘密可是最有价值的情报之一?一个普普通通的骷髅,又怎么会知道只有【信风之环】成员才能掌握到的细节?

“别放松警惕——相互靠拢,结成圆阵,别露破绽!”

我以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回避了这个问题,向着城门口方向一指:

“看那里,它们要来了!”

当要塞中的再生骑士指挥官高举着那把黑色的长剑发起冲锋时,所有的魔物都像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鲨鱼一样躁动不安。

怪物们开始不顾一切地疯狂进攻,不惜通过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作战方式发起猛击,狂暴与躁动如同瘟疫一般在魔物大军中扩散。就连包围着我们的怪物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要支持不住了!”

在这疯狂的围攻下左支右绌的我下定了决心——如果再不使用【祷言】之力,恐怕我们坚持不到要塞守军赶来救援我们。更何况前不久我的祷言之力得到了实用的补强,就算在这里直接使用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立刻失去战斗力。

“停止攻击,全员做好防御准备——”

在约束了部下停止攻击的同时,我合拢双手,集中全部身心,高声唱诵道:

“愿荣光尽归于我主,你有权柄赦免傲慢并愚昧的罪,使民众所行之路合乎正道……”

当无罪祷言第一小节展开时,空中有银灰色的羽毛纷纷落下,战场的嘈杂声丝毫无法掩盖这空灵而细微的歌声。

“您有权柄,赦免傲慢的罪,使民众常享安宁喜乐……”

使用【祷言】是一项对感知属性极为依赖的能力,只有拥有足够高的洞察能力,才能感应到星界彼岸的高位存在。

而现在,我正是使用着星界语进行祷告,这将在感知力上给予我一定的加成,更能增强祷言效果,延长时效——相比起这些强有力的加成,额外流失的生命力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当我开始尝试进一步集中精神,增强感知能力,使用星界语向造物主请求恩典时,被我护在身后的小希陡然间脸色一变:

“零姐姐!不可以!”

她突然惊惶地呼喊着我,想要阻止我的吟唱——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如果不使用祷言之力控场,我们就要被茫茫多的树魔衍生体给活撕了,很难理解她的动机。

“唔!”

然而,当我集中精神,尽最大可能调动我的感知力时——我感觉周围的一切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打个粗略一点的比方,就好像一个盲人获得了视力,正在以从未理解过的感官感受着这个世界;就像耳朵被紧紧塞住的人摘下耳塞,聆听万物的声音时一样,在这一瞬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仿佛变得澄澈透明,如无瑕疵的水晶。

这是感知力集中到一定界限以上时才会发生的某种现象,学者法师们称此为【冥想】,而骑士或者其他战斗职介则称此为【闭关】,【内视】。

然而下一瞬间,我感觉到身边响起了无数个仿佛来自地狱的痛苦咆哮与悲鸣嘶吼——只在短短一瞬间,就几乎差点要扑灭我脆弱的灵魂之火:

“好痛!好疼!妈妈!妈妈!救我!”

声音的主人像是个因不堪忍受剧痛,哭泣着向母亲寻求安慰的小女孩……

那痛苦的嘶喊声甚至能打动最为铁石心肠的亡灵——如果她不是我的幻想,一定是正承受着地狱般的酷刑折磨。

然而容不得我细想,另一段悲鸣声又狠狠地嵌入了我的灵魂之火中:

“妈妈,你在哪?好黑……好冷……感觉要消失了,好疼,好难过……”

当一段又一段钻心般的痛苦留言反复地在我的灵魂之火中留下伤痕后,残存的痛楚变成了这样的内容:

我们从何如来?我们又要往何处去?

我们被给予了生命,却又被不负责任地抛弃……

生命,充满了痛苦……

伴随着一份份涌入心中的痛苦体验,我的生命力与灵魂之火中的意志力正在以三倍的速度飞速流逝——

在我的【祷言之力】得到了强化后,会出现这样的事完全毫无道理!【祷言】不仅消耗着我的生命力,还在以飞快的速度侵蚀着我的精神!

这些诡异的现象,都是当我的耳边响起无数痛苦的挣扎声后才出现的——这是某种能够同时作用于身心的精神攻击吗?

停下!必须得停下了!

当我的生命力与意志力下降了一半以上时,我拼尽全力地想要停止星界语吟唱,想要让自己脱离出神的冥想状态——可那些充斥在我耳边的嘶吼声就像漩涡一样,想要将我吞噬殆尽。

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主将我交在不虔敬的人,将我扔到恶人的手中……”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却并不是格莉莎的声音——这一次从我的【亡者之心】中暂时苏醒而搭救我的,似乎并不是她。

“那不义之人必将任我扑落在尘土之中并将我钉在十字架上,使我流尽鲜血,将粗大的钉贯穿我的手足。”

(姐姐,零姐姐……)

当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接着吟诵时,我打了个寒战——这下总算是从那无法停止的星界语吟唱中摆脱出来了,甚至还能听到小希隐约在呼唤我的声音。

“如今我便以荆棘为冠冕,以笞木为节杖,以残躯为祭礼,以鲜血为奠酒。”

那个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毫无犹豫地唱出了最后一句:

“蒙主厚怜,予我长眠……”

“零姐姐!零姐姐!”

耳边是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感觉到有人在拼命地推搡着我:

“零姐姐,零姐姐你醒醒啊……我们,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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