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因为英国的地理位置原因，午后的太阳并不会显得毒辣。反而照在身体上会有一种非常暖洋洋舒服的感觉。
而在这一片草地上走着，草地上都仿佛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因为昨天才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还混杂着些许草坪的芳香。
如果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躺下来，好好睡一觉放松自己，那可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在花园之中，时不时还能传来一阵阵女孩子们的闲聊与嬉笑声，也时不时能看到有些女孩子坐在庭院之中，享受着阳光以及微风给她们带来的安宁，让她们能够好好在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进行放松。
不过——现在走在这个草坪上，我却完全没有一点点惬意的感觉。
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我甚至都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我说......”
我的脸皮不断抽动着，露出一副非常微妙的表情。
“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地方啊......”
这里是......
切尔西贵族女子学校。
这个曾经我在受到体内幻之气影响，陷入了一个月沉睡之中，在梦境所上的学校。
当然，这个学校里面实际的样子和我梦中的切尔西贵族女子学校又有着许多不同。毕竟我并没有来过这所学校，幻之气又是根据我的记忆构建出来的世界，所以说梦中的学校大多数算我的主观臆想。
“话说......女孩子也能接受到正当的教育的么？”
贝拉看着这群女孩子在午后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由得惊叹道。
“啊，说起来是的。好像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有这种贵族女子学校了。毕竟启蒙运动也一定程度上的让社会的女性也来了一场思想解放。”
虽然学习的内容大多还是礼仪、艺术等等。
不过至少比没有要好。
“真好呢~我当初那个年代都没有女校，上学还都是男性的特权。”
感觉贝拉看着那些畅谈的女孩子，以及教学楼之中上课的景象，不由得流露出一副憧憬的表情。
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存在男女混搭的学校呢。
“听你这么说，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啊？”
听到贝拉说的话，走在前面的塞穆尔不由得吐槽道。
“话说啊，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女校之中啊？那些门卫连拦都不拦一下你？”
“啊？那些门卫都认识我啊，我随时都可以进来。”
塞穆尔笑了笑，说道。
不是吧，你一个青春期的男性居然随时都可以进入女校......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你不是要带我们去找霍尔斯·爱德华么？为什么最后马车停在了这个地方......”
“现在老东西就在这里啊。他是这一所学校的最大投资方，现在在学校里还有自己的办公室呢。你肯定是不愿意跑来我们宅邸的吧？那不如直接在这里见面。”
难怪塞穆尔想进来就进来啊。
原来他爹是这所学校的投资人。
“不过为啥你不用上学？”
“男校和女校是有区别的。女校实施的是封闭化管理，基本上你进来了就一个月出不去，这同样也是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而男校就不一样，如果想的话每天都可以出门。”
原来如此。
“贝拉你就别看了，你都一千多岁了就别为老不尊跑来读中学了。况且，学校生活根本就不能满足你昼伏夜出的习惯。”
见到贝拉十分高兴而且憧憬地看着，我不禁又小声给她泼了个冷水。
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想要来上学吧？
说着说着，塞穆尔逐渐将我们领进了主楼。
缓缓向上走着，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如今我要如何面对这个从生理学上算是我“父亲”的男人？
是的，曾经我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了自己和霍尔斯的见面。
但是，说到底，那一切都还是假的。
在梦中的霍尔斯，是为了契合我心中构想的那个“母亲还活着”的世界而被我美化过的，在我心中得到了些许的洗白。
而现实中的他，又是如何呢？
“嘎吱”一声，塞穆尔将大门给推开了。
一个看起来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手上拿着笔，桌面上也有一份文件需要他过目，但是此时他的目光却牢牢锁在窗外，看他的神情还有些彷徨。
脸上的皱纹比梦中的他要更多，棕黑色的头发也有一些要脱落的迹象，双眼有些空洞无神。
他就是，我的父亲，霍尔斯。
比照片上的他，比我梦中的他，要更加的憔悴。
“塞穆尔？”
见到了塞穆尔推开门进来，霍尔斯不由得喃喃了一声。
然后就是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怒意。
“你这混小子！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便来女校么！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在女校里面走着会引起骚动的！”
“不不，父亲大人，今天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什么事——”
还没等他说完，一张照片就“啪”地一声，飞到了他的脸上。
一时间我感觉到他非常不满——毕竟这样子把照片飞到自己脸上，任谁都不会好受——迅速将贴在脸上的照片给扯了下来，想要一手将其撕掉。
然而，眼角只是稍微瞥到了一眼照片的内容......
他僵在原地了。
双手不由得颤抖，要不了一会，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很快脸上就挂上了一道泪痕。
“莹......”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缓吐出了这一个字。
霍尔斯他，居然还记着母亲的名字么？
不错，这张照片就是我飞过去的。而且我也精准地计算到了，照片会飞到霍尔斯的脸上。
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了将近二十年前的年轻自己和母亲的合照，现在会想什么？
“你......有资格叫他的名字么？”
听到了我的声音，霍尔斯迅速抬起头来。
很快的，我们双目对视。
“你是——”
一时间霍尔斯流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好像根本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样。
至于我，同样也感觉自己浑身在颤抖。只不过，这股情感，是愤怒。
手臂上青筋暴起，如果不是因为在梦中我已经打过他一次了，我恐怕早就一拳轰过去了。
“我是......她。”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食指朝着照片指了过去。
指着母亲的肚子。
是的，他们在拍这一张合照的时候，我就在这里面。
“看够了没？照片还给我。”
指完了之后，我一把将照片从霍尔斯手中夺走，放回自己的口袋之中。
霍尔斯似乎是想要下意识地将我手中的照片夺回，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又不由得停住了。
他那粗糙的手，还一直在抖着。
不仅仅是他的手，他的全身都在抖着。
“霍尔斯啊霍尔斯，你这家伙......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劲。”
比我梦中脑补的那个你要差劲多了。
“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当初我乘船前往大清的时候，她也和现在你一样，如此光彩，如此迷人......”
“够了，我说了，你没有资格提起她。毕竟你现在可是爱德华家的家主，和你的夫人生下了这么个英俊的弟弟呢。”
“不，不是——”
想要逃避，又或是想要解释什么。
但是霍尔斯依旧是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因为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父亲过。你知道我娘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么？你又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在贫民窟摸爬滚打活下来的么？！”
几乎像要是吼出来了。
我的情绪完全抑制不住。
紧接着，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很久，很久，谁都没有办法说出来一句话。
不知不觉之间，我感觉我的背好像被人拍了拍。
她轻轻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
贝拉站在我身旁，默默地安抚我的情绪。
“你想回爱德华家么？没问题，我马上安排——”
“那还是大可不必，我可不希望被你们这群贵族给束缚住。而且，这样肯定会惹爱德华夫人不高兴的吧？”
“那你想要什么？在这里把我揍一顿出气么？”
“还是算了，我感觉我一拳下去你会被我打进重症监护病房。”
一边说着，我一拳直接轰到霍尔斯的桌子上，马上这个看起来就很华丽的木制桌子就被我打了一个塌陷出来。
这一拳我已经忍不住了，我是真的很想直接轰到霍尔斯的脸上。
我想要，我想要什么啊？？？
我脑中设想过无数种和霍尔斯再见面的场面，甚至我还在做梦的时候预演过一遍。
但是。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确实如此的空白，根本无法正常运转，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自己的思绪。
冷静，冷静下来......
“贝拉大人，您......很喜欢这个学校么？”
“啊咧？”
对于我突然转过头去和贝拉搭话，她也显得有些吃惊。
“挺......喜欢的吧，我其实也挺希望在这里体验一下校园生活来着......”
“那——”
我再次偏过头来，盯着霍尔斯。
“把我们两个安排入学。你应该做的到的吧？”
该死。
我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一个道歉么？不，他已经道歉过了，我没有接受而已。
讨个说法么？没意义，无论他有什么说法，事实就是我们母女被他给抛弃了。
体验大小姐的生活么？当然也不是。
那么，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的。
只是我根本不愿意说出来。
尤其是对这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劲的多的男人说出来。
我想要东西，很简单。
只不过是一个......
一个团圆的家庭啊。